我最喜欢雪青马,总觉得它有大将风度。身披白色的匹毛,背部点点青斑,上肢修长舒展,十分潇洒,活像从徐悲鸿的画上偷跑下来的。每每我走近它槽前时,它便停止咀嚼,抬起头来一动不动地看着我。我发现它眼睛很大,还是双眼皮,眼睛是湿润的,流露出那种预知命运的眼神。
老马奔跑起来了。它四蹄腾空,如风,如电。好像一头鲸鱼在发光的海浪里游泳,被征服的海洋从中间划开,恭恭敬敬地从两端向后退去。好像一枚火箭在发光的天空运行,群星在列队欢呼,舞蹈。
这简直是一幅画。在空荡的、起伏不平的草原上,一匹神骏,一匹龙种,一匹真正的千里马正在向你走来。它原来是那样美俊、强健、威风!它的腿是长长的,踝骨是粗大的,它的后蹄总是踩在前蹄留下的蹄印的前面,它高扬着那骄傲的头颅,抖动着那优美的鬃毛,它迈步又从容,又威武,又大方,它终于来了,来了,身上分明发着光……
狂烈的风暴夹着雪流,无情地袭击,冲刷马的城堡,所有的母马都弓下前腿,把小马驹死死压在胸前,而所有的公马,则一律把马尾抖散开来,盖住身后马的头部。一层层马尾,依次有序地铺散开,如同一重重用马尾织就的毛毡,把所有马的头部覆盖起来,如同战场上的兵将们,用他们的血肉之躯,筑成风刀雪剑也难以摧毁的城堡。
马儿们奋力奔跑着,它们的眼里含满了泪水,马的神色苍凉而凝重。突然,上万匹马儿一齐引颈甩鬃,昂首嘶鸣,悲壮而哀婉。气吞八荒,声震环宇。马儿们知道,这种万马奔腾、虎啸狮吼、气势磅礴的壮丽景象,是主人们最喜欢的了。
牛群慢悠悠地走着,仿佛绿色海里的一队小船。
小牛犊的两只圆眼睛,就像两盏灯。
鞭子似的牛尾,有力地、悠闲地甩着。
老黄牛就像一个文静的女孩,乖乖站着。
好一条壮牛,简直肥胖得像只象。四蹄像柱头落地,全身黑缎似的毛溜光滑,眼睛怀疑地望着人。一走路,它身上的肉就抖动棗仿佛每一块筋肉都包着一股力气。
那条大公牛,不是熟手,可不容易驾驭,胆小点的,望着那威猛的样子,都怕走近去,其实它很懂事,不过犟牛一边颈,性子特别倔而已,想靠鞭子制伏它,办不到,摸熟了脾性,什么样的重活都不在话下。开荒整地,改土造田,一耙插满,怕不有三五百斤分量,它拖起来几乎不当一回事,而侍弄得不好,惹发了它的性子,却什么乱子都闯得出来。
牛也是有自己的性格和特点的:有的矜持庄重;有的带点稚气;有的性子暴烈;有的又特别温驯,一双信任人的大眼睛,总是注视着你的每一个细小的动作,稍稍示意,就懂得你的要求;初学犁耙的新手也不要紧,你尽可跟着它上阵,尽可信赖它的忠实和熟练。它们诚然不会说话,但同时也不会装腔作势,更不存半点害人取利之心。
对牛这样忠实而善良的动物,人类远古以来的劳动伙伴,我们其实十分尊敬。柳树刚冒芽,地气动了,该开耕了,不用说,它是我们得力的帮手;双抢季节,起早摸黑,累得浑身骨头都散了架,它同样承担着一份辛苦,少说也得掉好几斤膘;秋收一过,天气转凉,该歇会儿了吧,然而又要碾泥打砖,盖房起舍,这之间,时不时不得抽空驾起牛车,运这运那,一年四季,风里雨里,它们几曾偷过懒,享过安适?总是那么默默地忍受着,劳动着,默默地将自己的汗和血流洒在大地上。
然而牛毕竟是牛,不搞阴谋小动作,它凭借千钧的气力和犹如快剑长戟的两支大角,可以与虎相斗。据说牛遇到老虎,就把臀部对着山崖或大树,以绝后顾之忧,把牧童保护在胯下,把两角直指虎头。几番较量,牛越战越勇,老虎莫奈牛何而气力已尽,只好落荒而走。为保赤子而凌虎威,牛啊牛,你又不愧为顶天立地的伟丈夫了。
小猫调皮极了,跳舞似的在狗背上翻筋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