殡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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殡葬


后边孝眷听的起灵,一拥儿哭上前厅来。……少时一班儿抬重的土工,个个束腰拴鞋而来,好不吓煞人也。两个家人,搀定一个麻冠斩衣的孝子,直如拉面筋一般,拖出街心,朝门跑着,仰天拍地的痛哭。德喜儿也抱定兴官儿,斩衰小杖,哭着候嫡母孔慧娘出灵。
果然个个都带慌意,人人俱动悲情。
猛然间,只听得--
杠夫一声喊,黑黝黝棺木离地。孝眷两队分,乱攘攘哀号动天。打路鬼眉目狰狞,机发处手舞足蹈。显道神头脑颟顸,车行时衣动带飘。……一面个僧,披架裟,拍动那金饶铜钹,声震天地。五十双道,穿羽衣,吹起来苇管竹笙,响遏云霄。纸糊的八洞仙,这个背宝剑,那个敲渔鼓,竟有些仙风道骨。帛捏的小美人,这个执茶注,那个捧酒盏,的确是桃面柳眉。马上衙役,执宝刀、挎雕弓,乍见时,并不知镶嵌是纸。杠上头夫,抬金箱、抬银柜,细审后,方晓得髭髯非真。五十对彩伞,满缀着闺阁奇巧。十二副挽联,尽写着缙哀言。两张书案,琴棋书画摆就了长卷短轴。一攒阴宅,楼阁厅房画定的四户大窗。鹿马羊鹤,色色都象。车马肩舆,件件俱新。香案食桌,陈设俱遵《家礼》,方弼方相,戈盾皆准《周官》。三檐银顶伞,罩定了神主宗祜。十丈大布帏,遮尽那送葬内人。
沿街上路祭彩棚,阻道供桌,拥拥挤挤,好不热闹。(李绿原:《歧路灯》第593-594页)

举行仪式时,我感到一种恐慌,一种对将来的预感,我站不住了。最后尸首装入棺材钉起来。然后助葬的人把棺材放在柩车上,就出发了。我只伴送着走完了一条街。走到那儿,赶车的突然把车赶得飞跑起来,老人跟着柩车跑--大声啼哭,可是跑的动作时时使哭声变得颤抖,而且忽断忽续的。后来他的帽子掉了,可怜的老人并不停下来拾,虽然雨打在他头上,又刮起风来,雪雨不住地刺痛,击打他的脸。他从柩车这边跑到那边,好象他不了解这件残忍的事一样--他的旧大衣的两边给风吹起来象一对翅膀似的。衣服的每一个口袋里都装着书凸起来,他的胳脯底下挟着一本特别大的书,他紧紧的抱在脸前。送葬的行列经过时,过路人脱下帽子,在胸前划十字,有些过路人站住惊愕的疑视着那可怜的老人。不时有书从他的口袋里滑出来,掉到污泥里;因此,有人叫住他,叫他注意他的书掉了,他就站住,把书拾起来,还是跑去尾随着柩车。在街的一个角,一个褴褛的老太婆紧跟着他;最后一直到柩车拐弯,我的眼睛看不见了。([俄]陀思妥耶夫斯基:《穷人》第64-65页)

他向围立在墓穴四周的人群扫了一眼,全是警察,全都穿着便服,同样的雨衣,同样的笔挺的黑帽子,雨伞象佩剑一般握在手里,这些奇异的守灵人,不知风从哪儿把他们刮来的,他们的忠实显得不真实。在他们后边,排列成梯队的市政府乐队,穿着黑红二色的制服,是匆匆召集来的,都拼命设法把自己金色的乐器在外套下保护起来。他们就这样围在棺材周围,它平放在那边,一只木制的匣子,没有花圈,没有鲜花,但却是唯一的温暖所在,正在这一无休止的雨滴之中安葬,雨水单调地拍溅着地面,始终如一,永无尽止。牧师早已读完了。没有人注意到。这里只有雨水,人们只听到雨声。牧师咳嗽起来,先是一声,接着好几声。于是低音喇叭、长喇叭、号角、短号、低音笛一齐奏鸣,傲慢而雄壮,乐器在雨帘中闪着金光;但是它们也沉没了,消散了,停止了。一切全退缩在雨伞之下,雨衣之下了。雨始终不断地下着。鞋子陷在泥泞之中,雨水汇成小河流入空的墓穴。([瑞士]杜仑马特:《法官和他的刽子手》第45页)

泰戈尔达斯?穆克吉的年老妻子在连续发了七天高烧之后死了。老穆克吉先生经营粮食生意发了大财。他的四个儿子、三个女儿、孙男、孙女、女婿和亲戚朋友以及仆人们全都赶来了,乱哄哄地象是在过大节日。村子里的人们也成群结队地赶来参观这一隆重而体面的丧仪。
女儿们哭泣着在母亲的脚跖上浓浓地涂上了一层胭脂,在她的中分的发缝里抹上了一道朱砂。儿媳妇们在婆婆的前额上敷上了檀香膏沫,替婆婆裹上了贵重的纱丽之后,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服,把披在头上的纱巾拉得低低的,向婆婆行了最后的摸足礼。
五彩缤纷的鲜花,绿色的嫩叶,浓郁的檀香,各色的花环,一片喧哗声里使人嗅不出悲哀的气息--这似乎是豪六的主妇在五十年后又一次扮作新嫁娘起程到丈夫家里去。
老穆吉先生平静地向自己老伴做了最后的告别,暗暗地抹去了两滴泪水,开始劝慰起悲哀地哭泣着的女儿和儿媳妇来。
"诃利!诃利!"闷雷般的颂赞声震撼着清晨的天空,整个村子的人们跟随着丧仪的行列出发了……
火葬场在村外河边滩上。在那里焚烧尸体需用的木柴、檀香屑、酥油、蜂蜜、松香、娑罗树脂……早已准备妥当。
……当尸体被安置在宽大、堂皇的焚尸的柴堆上的时候……大家齐声呼唤着"诃利"的圣名,儿子拿着被婆罗门祭师的经咒净化了火把,点起了葬火……儿子手里的火!这真是谈何容易啊!把丈夫、儿子、女儿、孙男孙妇、亲戚朋友、仆人--尘世间的一切,整个留在熊熊的火焰里,婆罗门老太太升天去了。([印]查特吉:《奥帕吉的天堂》《外国短篇小说》中册第462-463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