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他已经把她搂在怀里了!……
他搂住她,把她象一个孩子似的抱起来,让她在他的圈椅里坐下,然后跪在她面前。他吻她的双手、双脚;他急匆匆地吻她,急匆匆地看她,似乎还不相信,她又和他团聚了,他又看到了她的模样,听见了她的声音--她,自己的女儿,自己的娜塔莎!安娜?安德烈芙娜搂着她,一面嚎啕痛哭,让她的头贴在自己的胸前,一动不动地这样搂着,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我的亲人!……我的生命!……我的欢乐!……"老人断断续续地叫道,他抓住娜塔莎的双手,象情侣一样看着她苍白、憔悴、然而美丽的容貌,看着她那双闪耀着泪花的眼睛。"我的欢乐,我的孩子!"他一再说,接着又沉默了,怀着虔诚的狂喜看着她。"你们为什么,为什么告诉我,说她瘦了!"他面带性急的、孩子般的笑容对我们说,依然跪在她面前,"她瘦了,这不错,她面色有些苍白,但是你瞧,她有多么好看!比早先更漂亮了,是的,更漂亮了!"他补充道,精神上的痛苦,一种欢乐带来的痛苦,使他都说不出话来了,这种痛苦仿佛他的心裂成了两半。
"您站起来,爸爸!您站起来呀,"娜塔莎说,"我也相吻你!……"
"啊,亲爱的!你听见了吗,你听见了吗,安努什卡,她这话说得多好啊。"他痉挛着拥抱了她。
"不,娜塔莎,我,我应当躺在你的脚下,一直躺到我的心听见你饶恕了我,因为我现在永远、永远也不配得到你的宽恕!我抛弃了你,我诅咒过你,你听见了吗,娜塔莎,我诅咒过你,……我居然会干出这种事来!……而你,你,娜塔莎:你能相信,我诅咒过你!你相信了--你是相信了!不该相信啊!你不该相信,简直不该相信!冷酷的小心肝!你为什么不来看我?你不是知道我会怎样接待你的吗!……啊,娜塔莎,你一定记得,我早先是多爱你呀!现在呢,这一段时期,我对你的爱比先前增加了一倍,增加了一千倍!我怀着满腔热血爱你!我巴不得把我的心血淋淋地掏出来,把它切成几块放在你的脚下!……啊,我的欢乐!"
"那末您就吻我吧,您这个狠心的人,吻我的嘴,吻我的脸,象妈妈那样吻我吧!"娜塔莎用虚弱无力、充满欢乐之泪的声音叫道。([俄]陀思妥耶夫斯基:《被欺凌与被侮辱的》第439-440页)
她从那小窗洞里伸出另一只胳膊来,把一只绣花的小鞋儿给那吉卜赛女郎看。那时天色已亮,看得清那鞋儿的样式和颜色了。
"把这只鞋儿给我看,"吉卜赛女郎颤抖着说,"天哪,天哪!"同时,她用那只没有抓住的手急忙把她戴在脖子上的那个装有绿玻璃片的小袋子解开。
"来,来!"居第尔咆哮道,"把你的鬼符拿出来!"忽然她自己住中了,全身发着抖,用一种发自肺腑深处的声音叫喊道:"我的女儿!"
那吉卜赛女郎刚才从她的袋子里扯出一只小鞋来,和那另一只完全一模一样。这只鞋上还贴着一张羊皮纸,上面题着这样的句子:
此鞋若成对,
汝母抱汝臂。
不到一个闪电的工夫,那女修士就把那两只鞋比较了一番,读了那羊皮纸上的句子,把她充满快乐和吉祥的光辉的脸孔凑到窗槛上,喊道:"我的女儿!我的女儿!"
"我的母亲!"吉卜赛女郎回答道。([法]雨果:《巴黎圣母院》第621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