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候战争爆发了。第二天军委来了通知书,第三天就得上军车。我那一家四口都来送我:伊林娜、阿拿多里和两个女儿--娜斯金卡和奥柳施卡。三个孩子都很坚强。嗯,两个女儿难免眼泪汪汪。阿拿多里只是抽动肩膀,好象怕冷一样,他那时已经十六岁了,可是我的伊林娜……我们同居十七年来,我从来没有看见过她那种样子。那天夜里,我那件衬衣的肩膀和前胸都给她的眼泪渗透了。第二天早晨也是同样的情形……走到火车站,我真不忍瞧她:嘴唇哭肿了,头发从围巾里散露出来,眼睛浑浊而没有表情,好象一个神经失常的人。指挥员宣布上车,她却扑在我的胸上,双手紧紧地勾住我的脖子,浑身哆嗦,赛过一株刚斫倒的树……孩子们也劝她,我也劝她,--毫无用处!别人家的女人跟着丈夫、跟儿子谈着话,我那个却贴在我的身上,好比一张叶子贴在树枝上,还浑身哆嗦,连一句话也说不出来。我对她说:'坚强些吧,我亲爱的伊林娜!你就对我说一句告别的话吧。'她这才一面哭,一面说,每说一个字呜咽一下;'我的……亲人……安德留沙……我们……今世……再也……看……看不到啦!'
"人家看着她本来已经心碎了,可她还要说了那样的话来。其实她应该知道,我跟他们分手也很难受,又不是到丈母娘家里去吃春饼。这当儿我可火了!我用力拉开她的手,轻轻地把她的肩膀一推。仿佛是轻轻地一推,但那时我的力气大得厉害;她站不住脚跟,一连后退三步,接关又伸出双手,一步步向我走来。我就对她嚷道:'难道人前是那么离别的吗?你干什么要预先把我活活地葬送掉啊?!'嗯,我又抱了抱她,我看到她简直疯了……"([苏]肖洛霍夫:《一个人的遭遇》《诺贝尔文学奖金作家作品选》第436-437页)
过道里挤满了人,所有的佣人,所有的好朋友,所有的同学,还有刚刚到达的跳舞先生,大家扭在一起,拥抱着,亲吻着,啼哭着。寄突在校长家里的施瓦滋小姐在房间里发歇斯底里病,一声声的叫唤。这种种,实在没人能够描写,软心肠的人也不忍多看的。拥抱完毕之后,大家便分手了--我该说,赛特笠小姐和她的朋友们便分手了。夏泼小姐在几分钟之前已经静静的坐进了马车,没有人因为舍不得她而流过一滴眼泪。
弯腿的三菩啪的一声替他哭哭啼啼的小姐关好了车门,自己一纵身跳在马车后面站好。这当儿,吉米玛小姐拿着一个小包冲到门口叫道:"等一等!"她对爱米丽说:"亲爱的,这儿有凡块夹心面包,回头你们肚子饿了好吃。蓓基,蓓基?夏泼,这本书给你,我姐姐把这给--我的意思是我把这--约翰生的字典--你不能不拿字典就走。再见了!车夫,赶车吧!求天保佑你们!"
这忠厚的人儿情不自禁,转身回到花园里面。哪知道马车刚动身,夏泼小姐的苍白脸儿便从窗口伸邮来。她竟然老实不客气的把字典扔在花园里面。([英]萨克雷:《名利场》第8-9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