宴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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宴饮


明日,又宴毅于凝碧宫。会友戚,张广乐,具以醪醴,罗以甘洁。初,笳角鼙鼓,旌旗剑戟,舞万夫于其后。中有一夫前曰:"此《钱塘破陈乐》"旌杰气,顾骤悍栗,坐客视之,毛发皆竖。复有金石丝竹,罗绮珠翠,舞千女于其左。中有一女前进曰:"此《贵主还宫乐》。"清音宛转,如诉如慕,坐客听之,不觉泪下。二舞既毕,龙君大悦,锡以纨绮,颁于舞人。然后密席贯坐,纵酒极娱。(李朝威:《柳毅传》《唐宋传奇选》第26页)

厨下安排停当大盘小碗,拿上来。众人坐下,说了一声动筋吃时,说时迟,那时快,但见:人人动嘴,个个低头。遮天映日,犹如蝗蝻一齐来;挤眼掇眉,好似饿牢才打出。这个抢风膀臂,如经年未见酒和肴;那个连二快子,成岁不逢筵与席。一个汗流满面,恰似与鸡骨朵有冤仇;一个油抹唇边,把猪毛皮连唾厌。吃片时,杯盘狼籍,啖良久,箸子纵械横。杯盘狼籍,如水洗之光滑;箸子纵横,似打磨之干净。这个称为食王元帅,那个号作将盘将军。酒壶番晒又重斟,盘馔已无法去探。正是珍羞百味片时休,果然都送入五脏庙!(笑笑生:《金瓶梅词话》第十二回4-5页)

汤知县再三谦让,奉坐吃茶,同静斋叙了些阔别的话,又把范进的文章称赞了一番,问道:"因何去会试?"范进方才说道:"先母见背,遵制丁忧。"汤知县大惊,忙叫换去了吉服,拱进后堂,摆上酒来。席上燕窝、鸡、鸭,此外就是广东出的柔鱼、苦瓜,也做两碗。知县安了席坐下,用的都是银镶怀箸。范进退前缩后的不举怀箸。知县忙叫换去,换了一个瓷杯,一双象箸来,范进双不肯举。静斋道:"这个箸也不用。"随即换了一个双白颜色竹子的来,方才罢了。知县疑惑他居丧如此尽礼,倘或不用荤酒,却是不曾备办。落后看见他在燕窝里拣了一个大虾元子送在嘴里,方才放心.......(吴敬梓:《儒林外史》第58页)

又约摸有半点多钟,各菜上齐。管家们送上洗嘴的水,用玻璃碗盛着。营务处洪大人一向是大营了身,不知道吃大菜的规矩,当作荷兰水之类,端起碗来喝了一口,嘴里还说:"刚才吃的荷兰水,一种是甜的,一种是咸的;这一种想是淡的,然而不及那两样好。"他喝水的时候,众人都不在意,只有外国人瞧着他笑。后来听他如此一说,才知道他把洗嘴的水喝了下去。翻译林老爷拉了他一把袖子,悄悄的同他说:"这是洗嘴的水,不好吃的。"他还不服,嘴里说:"不是喝的水,为甚么要用这好碗盛呢?"大家晓得他有痰气的,也不同他计较。后来吃到水果,他见大众统通自家拿着刀子削那果子的皮,也只好自己动手。吃到一半,又一个不当心,手指头上的皮削掉了一大块,弄的各处都是血。慌的他连忙拿手到水碗里去洗,霎时间那半碗的水都变成鲜红的了。众人看了诧异,问他怎的。他又好强,不肯说。又回头低声骂办差的,连水果都不削好送上来。管家们不敢回嘴。三荷包看着很难为情。少停吃过咖啡,客人络续辞去。主人送客,在家散席。(李宝嘉:《官场现形记》第96-97页)
后来双看见他在腰里掏出两个钱来,买了一个烧饼,在那里撕着吃,细细咀嚼,象很有味的光景。吃了一个多时辰,方才吃完。忽然又伸出一个指头儿,蘸些唾沫,在桌上写字,蘸一口,写一笔。高升心中很以为奇,暗想这个人何以用功到如此,在茶馆里还背临古帖呢。细细留心去看他写甚么字。原来他哪里是写字,只因他吃烧饼时,虽然吃的十分小心,那饼上的芝麻,总不免有些掉在桌上;他要拿舌头舐了,拿手扫来吃了,恐怕叫人家看见不好看,失了架子,所以在那里假装着写字蘸来吃。看他写了半天字,桌上的芝麻一颗也没有了。他又忽然在那里出神,象想甚么似的;想了一会,忽然又象醒悟过来似的,把桌子狠狠的一拍,双蘸了唾沫去写字。你道甚么呢?原来他吃烧饼的时候,有两颗芝麻掉在桌子缝里,任凭他怎样蘸唾沫写字,总写他不到嘴里,所以他故意做成忘记的样子,又故意做成忽然醒悟的样子,把桌子拍一拍,那芝订自然震了出来,他再做成写字的样子,自然就到了嘴了。(吴趼人:《二十年目睹之怪现状》第43-44页)

梵哑令,中音乐器,木箫,铜鼓,一齐吹奏着古德意志的歌,俄罗斯的舞曲,狂乱的圆舞曲,响亮的安格莱思。从上下两层透光的广厅的圆窗中,透进光来,映出蒙蒙的烟雾。醉客放言着猥亵的谈话,姑娘们脸孔涨得晚霞一般的殷红,穿着里面撑着桶一般裙撑的华丽的裙子,梳着重叠发结的美女人,狂也似的大笑着。彼得和妇女同桌还是第一次,莱福忒强他喝茴香酒,他出生以来初次在嘴里喝了酒精。茴香酒在他的血液中燃烧,他微笑着注视安亨的脸。跟着乐声的节奏,他身体中的东西也跳舞了起来,颈项鼓涨了。他紧紧咬住牙齿,遏制了从身体中涌上来狂野的欲念。在一片喧声之中,德国人嘴里唠唠着什么,向他递过酒杯来,他也浑不觉得......安亨故意的露出皓齿,把飘荡的视线注在他的脸上.......
好象一天永不会完尽一般,酒宴无限的持续下去。钟表商人法弗尔把长长的红鼻子突进鼻烟壶里,打了喷嚏,忽的脱去了假发,在秃顶上挥舞着,真快活,再也没有比这有味的事了!彼得在欢呼拍手声中,伸出长长的胳臂,掀翻了满桌的杯盘,好长的手臂呀――他可以站着伸到桌对面,指头抚到安亨的头发,抱住她的脸,用嘴唇舐她微笑的口......颈项又鼓涨起来,眼中罩上一层暗光。([苏]阿?托尔斯泰:《彼得大帝》第116页)

席上出现了另一种疯狂。大家已经酒酣耳热,还在那儿碰杯;就连最苍白的脸孔都因有了酒意而变成粉红,好象是为了不让羞耻心在这里出现;阵阵模糊的低语声,好象是海潮上涨的声音,不时象因海浪翻腾而发出怒吼;这儿那儿,人们的眼光都在泛着热情,后来突然间彼此都互相注视着,而且茫然若失;我不晓得是什么风把所有这些朦胧的醉意都吹拢一起。一个女人站起来了,好象是在还平静的海面上,第一股首先感觉到风暴的到来,而冲起来给大家预告的波浪;她做一下手势要大家平静下来,一口喝干她杯里的酒,随着她的动作,她把头发弄散了;一头金色的卷发围披在她的肩头上;她张嘴唇想唱一支饮酒歌;她的眼睛半闭着。......突然间她变得象死人般苍白,于是倒在她的椅子上了。
......在这种喧闹里,人们不可能辨别任何声音,歌声,甚至叫嚷声,全都混做一团。([法]缪塞:《一个世纪儿的忏悔》第102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