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日记·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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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日记·路

  从1945年起,我断断续续写些日记。1947年3月开始,我认真起来,15日我写道:“每天放学后除了做家庭作业外,实在也无聊的很,几本破书简直看得厌了,我很想写一些作品,但是我还达不到这目的,所以我要写这日记,第一可以记我一天做的重要事,第二也可以练习我的作文,以上可以算是开场白。”看样子是要丢开武侠小说,为当个作家认真做准备了。“还达不到这目的”应该是“还不具有这样水平”的不十分准确的表述。无论如何,“开场白”说明我开始有了些自知之明,比较清醒地迈向14岁。

  自这日起,我毫不敷衍地写起日记来。在我把它看作是提高写作能力的手段时,是一天也不肯遗漏的。记事,我要求记得清清楚楚;记人,我要求记得活灵活现;记言,我要求记得实实在在,不用自己的话去代替。到我的第一本书出版时,我已经不间断地对生活进行了13年的描绘,我的笔变得很听话。有人读了这部作品,说我“熟悉幼儿语言”,有人甚至由此断定我是个女性,及至见面,发现是个大下巴的男人时不免吃了一惊。其实,如果他们知道我有三个弟弟一个妹妹,我从13岁开始就在日记里如实记载他们的言行,他们也就不会觉得奇怪了。我写第一篇成人小说时,编辑同志也夸奖我的语言,并且说:“真看不出这和你的童话出自同一个人的手笔!”我想,那是因为我的日记写过更多的成人,各种出身、各种职业、有着各不相同性格的成人。

  是的,我接触过形形色色的人,并且熟悉他们。我自己就曾当过学生、士兵、运动员、教师、五七战士、作家,走过曲曲折折的生活道路。单是小学,我就换过9个,历经了伪“满洲国”、汪精卫伪政权和国民党统治下的旧中国。我还去过分别处于四座城市的三个中学、两个大学。我在大学当教师,又在中学时代过课,教过工人扫盲班。我教中国人,也教外国人,这些外国人的国籍多达20种,职业包括外交官、记者、医生、商人、家庭妇女、留学生。给他们上课是“个别教训”,因此都混得很熟。我曾在工厂出出入入,还在农村里生活了4年多。

  就这样,阅读文学作品勾引起我对文学的兴趣,使我产生创作的欲望。长期坚持写日记训练出我的文字表达能力,也促进我对周围环境、特别是这个环境中人物的观察,而曲折的生活道路既给我提供了多变的社会场景、形形色色的人物,也让我的感情经历了强烈的酸、甜、苦、辣的冲击,使我体验到人生的真味。

  一个有趣的现象是,我的个性中存在着冒失和急于求成的一面,独在成为作家的问题上,十分沉着、有耐心。从小学开始,我就以作文好出名,老师同学都赞扬。刚入初中,老师读了我第一篇作文,在后面批了“果出亲手,堪称佳作”八个字。“佳作”之类夸奖我听腻了,“果出亲手”却分明在怀疑我抄袭。当时作文,从书上抄些现成句子是常见的现象。我虽也读过《作文材料精华》之类,却鄙夷抄袭行为,从未干过。我不屑申辩,只在心里说:“老头儿,走着瞧吧!”果然我的第二篇作文那位老师就在课堂上朗读给全班听。他身材高大,声音洪亮,读时绘声绘色,还摇头晃脑。初中时代是我爱好新诗的时期,我读了许多诗集,自己也写,都抄在一册很漂亮的本子里。我有些“狂”,当时报刊上发表的一些诗我看不上眼,却又从未想到从自己的“诗集”中选出一两篇投出去。读初二的时候,我的一篇散文在省一级的报纸上登出来,那也不是我主动投稿,是老师说我大会发言“很有感情”,要我写出来替我拿给报纸。满纸涂鸦变作铅字,我十分高兴。奇怪的是我并未受到启发,依旧写了东西孤芳自赏,既不示人,也不外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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