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复昆
淡淡的月光从茅草屋顶的缝隙中洒进来,照在傈僳族小姑娘娜花的身上。娜花伏在木桌上睡着了。在她身旁放着好几张她刚画好的画,这些画画的都是一丛兰草,草叶细细长长的,好像要从画纸上伸出去。当月光映照在画纸上的时候,这些月魂兰忽然显得异样的生动,一片片草叶好像要活起来似的。
娜花睡得很熟很甜。在睡梦中,她又和奶奶一起来到了那个幽谷里。是晚上,幽谷里一丛丛月魂兰散发着沁人的馨香,染看松脂香味的月光照在月魂兰细细的叶片上,月魂兰便在月光中舞蹈起来,好像一群美丽的仙女。奶奶笑了,娜花也笑了……
一阵阵喧闹喊叫声打破了山寨黎明前的寂静,娜花被吵醒了,她听见了寨子里响起脚步声、骡马的嘶鸣声和斧头互相撞击的叮当声,有人用小喇叭高声催促着:“快点走!快点走!”……娜花的心痛苦地跳着。近些天来,一批又一批的山外人涌进山寨,涌进高黎贡山,有的来砍红豆杉,有的来采挖松茸、兰草。一夜之间山里的什么东西都变成宝了。高黎贡山千年的古杉被砍倒,翠绿的山峦留下一道道伤痕。一些商人住进寨子坐地收购,晚上就喝酒打牌,静谧古朴的傈僳山寨被搅得乱糟糟的。
娜花气恼地往地上啐了一口,揉揉眼睛站起身来,走下木楼开始了一天的劳动:把几只瘦瘦的山羊放出羊圈,将圈里的羊粪打扫干净,垫上土,然后点着火烧水,一会儿铁锅里的水便噗噜噗噜地响起来,娜花又拿起山竹扫帚扫院子。
“毕约大哥在家吗?毕约大哥在家吗?”院门外响起了一个公鸭嗓子的声音。一颗山核桃般又干又瘦的脑袋伸进柴门,手里的两瓶酒、一包东西举得高高的。
“不在!出去了!”娜花扬起竹扫帚将尘土往柴门外扫。她讨厌这个干瘦的外地商人,他几乎天天都要来找爸爸,纠缠着要想搬到木楼里住。
“小姑娘,开门让我进来,我找你爹呀!”来人还是举着手里的东西要想往柴门里挤。
“告诉你,我阿爹不在!”娜花不由得提高了声音讲话。这声音让木楼上的爸爸听见了,他咳了一声,抱着烟筒走下楼梯,训斥娜花:“娜花,咋个兴这样对客人讲话!还不赶紧拉门让伯伯进来!”娜花气恼地拉开柴门,故意将门撞碍山响。她扭头走进柴房扯干草喂山羊,心里忿忿地想:“政府咋不来管管这些破坏森林的人?”她曾经悄悄地给县长写过一封信,希望县长来管一管,也许是山寨离县城太远了吧……
“娜花,赶紧上楼来!”娜花正想着,爸爸的叫声又响起来了。
“喊哪样?喂羊呢!”娜花不耐烦地答道。
“喂哪样羊?等下撵上山去啃草皮就得了,赶紧上来!”
娜花无奈地走上木楼,只见爸爸扬着她画的月魂兰,问她:“娜花,这画是你画的吗?”
“是的,咋啦?”她昂起头。
“画上这种兰草你见过?”
“没见过咋画得出来?阿爸,你喊我就为这事?”娜花扭头想走。可是那个干瘦的商人走过来拦住她的路,脸上笑得像要淌下蜜来:“是呀是呀,我就说娜花小妹妹画得出这么好看的画来,肯定是见过这种月魂兰的了!娜花小妹妹,带伯伯去挖几株吧,伯伯给你三百块钱!够你交学费了,还可以买好多书,买新衣裳穿!”他说着便摸出了3张百元大钞,举在手里。
娜花望着这三百元钞票,犹豫了一下。她不想穿新衣裳,但是想上学,想买好多好多书,这学期的学费书费还是勉勉强强才凑齐了的,下学期能不能交上还难说,要是有了这三百块钱,那就……可是,一会儿她又想到了那一丛丛高黎贡山上唯一的月魂兰,它们是那么美丽可爱,在兰草丛里埋葬着爱兰花的奶奶,难道要用它们去换钱?不!娜花咬咬牙,不吭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