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93年10月5日
晚饭后,整理文学社的来稿,一首《残月梦》的小诗映入眼帘:
残月是我心残月是我魂
残月心魂入我梦
我梦永难圆……诗的下方署名“梦云”,大约是个女孩子。从文学角度讲,这首诗堪称佳作;但作为学生刊物,登这种情调低沉的作品,会造成什么反响呢?编辑同仁数番斟酌,欲用不能,欲弃难舍。
10月6日
晚自习前,我在走廊上找到了诗作者。果然是个女孩,名叫朱梦云,进校不久的新生。她额角很高,眼眸大而明亮,一看就知是一名清清纯纯的女孩。然而令我心情一阵凄凉的是:她的左腿竟是先天性残疾。“找我有事吗?”她怯怯地问。“嗯。想请你谈谈你寄给文学社的诗稿。”“你就是社长?”她的眼睛一下子亮起来。我点点头,把诗稿递过去:“你的诗很真实,很有感染力,但是……”我忽然变得根本没必要说下去,一个声音在耳边告诉我:这是一个残疾女孩最真实的心声!“但是有些消沉,对吗?”她接过我的话,忧愁的眼睛里装满诚恳。“是的。我希望你能坚强一些。身残志不残嘛!”她下意识地拉动了下左腿,低下头,没言语……上课铃响了,她抬起头,眼睛潮潮的:“我喜欢文学,很希望得到你的帮助!”她说着伸出了手,我犹豫了一下,握住,好冰!
10月7日
放学后,我送给她一本文学书,并且把最近才脱稿的小说《永不残缺的梦——献给残疾青少年》首先给她看了。傍晚,她邀我去沙滩。我颇为踌躇,但还是答应了。沙滩上,我们席地而坐。她拿出我的小说稿说其中的故事与她的身世好像好像,她流了好多好多的眼泪……后来,她又写了一首关于梦的诗——《圆月梦》。末几句是这样的:
在月儿的泪痕边缘
我寻寻觅觅呵失落的梦
一朵复活的花儿
已开在黎明的枕边……
10月28日
正当我为温暖了一颗冰凉的心而感到万分惬意时,心灵的底板上,竟意外地被蒙上了一层可怕的阴云……
“好心的”同桌告诉我:有人反映你在与一年级的跛脚女搞“罗曼蒂克”!“善意的”班长告诉我:你是明智之人,要当心啊,那片误区——你是一社之长哦!“大慈大悲”的班主任也用一种沉郁的声调意味深长地说:人之过锗,在所难免,亡羊补牢,犹为未晚,相信你依然是好样的!
这几日,几个平时与我关系还不错的女孩子,也用异样的目光盯着我,把我当作刚出土的稀世古玩……啊,这就是世俗的偏见么?尽管两年的社长生涯,大风大浪也经历了一些,可这种不痛不痒的事,却是我与生俱来第一次尝到的——“人言可畏”呀!
“明智”的我,“好样”的我,“一社之长”的我,索性开始“男子汉”起来。
11月21日
她每次拿着诗稿来找我,我都推说没空,有时还唆使“哥儿们”用尖刻的语言向她发起“飞毛腿”的进攻……
她不再来找我。校园里的风言风语少了。尽管我的伤痕还在有增无减地撕裂,尽管一缕缕愧疚冥冥中袭击我脆弱的心灵,我还是不愿再提此事,希望过去的一切都在风平浪静中消失……
1月25日
终于,她在教室下边的巷子里等住了我。我想向她道歉,而男子汉的“铮铮铁骨”却警告我:马上离开!“请等等!”她气喘吁吁地赶到我面前,眸子里装满了忧悒:“这是我最后一次找你……”她急速地递过来一张字条。揣着字条,我心跳的频率不断加速着。我想,字条上一定写着……她还想说什么,忽然巷子外边传来说话声,我慌了神,拿出百米冲刺的绝技跑出了“危险区”。喘着粗气,打开字条,一行行娟秀而有力的字体展现在我惶惑的目光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