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乡多山,山上有很多酸枣树。一到夏天,满山坡的酸枣树上挂满了酸枣儿,滴溜溜的红,特别馋人。
我很贪嘴,对于酸枣更有一种馋得难忍的感情。小时候总是跟在比我大一点的男孩子后面,帮他们提着小小的塑料袋,满山坡地转,未了便会得到满满两口袋的酸枣儿。我从不自己摘,因为我一向很是小心,生怕那满枝的刺儿会刺痛了我。那时我怪妈妈,怎么给我缝的口袋那么小,两口袋酸枣儿往往走不到家便会吃个精光。于是我便想,长大了我自己要做衣服,要把口袋缝得很大很大的,装两袋酸枣儿可以从山上走到家也吃不完。
后来我确实长大了,不过没有在衣服上缝很大的袋儿,也没去摘酸枣,可是酸枣却是吃了不少,叶叶总会给我摘的,每次都摘满满的一小桶。
叶叶是我的妹妹,小我4岁,她不是我的亲妹妹,是妈妈从路边捡回来的。妈妈刚抱回家时,她眼睛还不敢睁开,一看到太阳便要马上闭上。妈妈说就把今天作为她的生日吧。于是她到我家的那天就成了她的生日。很巧的是,那天也是我的4岁生日,是妈妈去给我买生日蛋糕才碰到她的。妈妈说这孩子可怜,像一片落叶,咱们叫她叶叶吧,让叶叶也有个妈妈。就这样,我妈妈也成了叶叶的妈妈了。
我没有妹妹,那时很是喜欢她,等到她会走路时,我也入了学门。放学回家,总爱用一根小棍牵着她在院子里走上几遭。妈妈说我们跟亲姊妹一样,后来叶叶会去摘酸枣了,她不跟在别人后面跑,总是一个人提个小桶默默地摘,摘满了一桶才回家。每次放学回家,总有那么一桶滴溜溜红的酸枣等着我。
刚开始我觉得很不习惯,叶叶看着我吃时总是噙着小拇指眼巴巴地看着我,我叫她也吃时,她又会摇着头:“我吃了很多啦,摘着时就吃,牙齿都吃酸了呢。”
我拉着她被刺得有很多血点点的手问她疼不疼,她说不疼,真的是不疼?我告诉她:“叶叶,不要给姐姐摘酸枣了,好吗!姐姐自己会摘的。”她懂事地点点头。
可是第二天,又会有一桶馋人的酸枣等着我。初秋时,酸枣也要落了,叶叶总有办法给我摘来些还能嚼出酸味的酸枣来。直到酸枣树叶都干了的时候,叶叶便对我说:“姐姐,等明年酸枣熟了,我再给你摘……”
当我离开家到外地去读初中的时候,叶叶也上三年级了。每到星期六下午她便早早地站在村外的小桥上等我回来。那一次下了雨,我想路滑就不回去了。第二天妈妈便到学校,告诉我叶叶病了,妈说昨天我没回去,叶叶在小桥上等了很久,没接着我又跑到车站,跟着客车跑了好远,天黑了妈去找她,她还说再等一会儿,姐姐肯定会回来。她的衣服全湿了,可怀里抱着的那把伞始终都没撑开,她说那是给姐姐的……
我请了假跑回家,叶叶还发烧,脸红得厉害,见了我便要坐起来。她说:“姐姐,酸枣儿红了,我给你又摘了一小桶,可是你没回来,快晾干了,等我好了再去给你摘吧……”
叶叶仍去摘酸枣,摘了晾干等我星期天回去泡茶喝。叶叶说:“姐姐你不知道,酸枣泡茶喝味道也很鲜呢。”于是,冬天我也能过过那份酸枣“痛”了。
叶叶该上初中了,我成了高中生。不知怎的,我开始讨厌叶叶。我觉得妈妈总是偏爱她,这时候我心里总是酸酸的,很不是滋味,那绝没有吃酸枣舒服。村里人也常说:“佳子的福少了一半,要不是叶叶,佳子才是个宝贝疙瘩哩。”
我要妈妈给买件新的流行的衣服,妈就说:“你的衣服也不少了,看看叶叶,也是大姑娘了,穿的还总是你的旧衣服,你先别买,先给叶叶买件吧。”于是,我想不给我买衣服也就是因为有了叶叶的缘故了。我开始冷漠她,讨厌她,时常拿些冷言冷语讽刺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