悲惨世界(四)-第三部-马吕斯-第八卷-作恶的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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悲惨世界(四)-第三部-马吕斯-第八卷-作恶的穷人


    马吕斯已能稍稍控制他的焦虑心情,他在静听着.最后的一点疑云已经消散,这人确是遗嘱里所指的那个德纳第了.马吕斯听到他责备他父亲有恩不报,不禁浑身战栗,内心万分痛苦,几乎要承认那种责备是对的.因此他更感到左右为难,不知所措了.并且,在德纳第所说的那一切话里,在那种语调.那种姿势.那种使每一个字都发出火焰的眼神里,在一个性情恶劣的人的这种和盘托出的爆发里,在这种夸耀和猥琐.傲慢和卑贱.狂怒和傻乐的混合表现里,在这种真悲愤和假感情的搀杂现象里,在一个陶醉于逞凶泄愤的欢畅滋味中的这种狂妄行为里,在一个丑恶心灵的这种无耻的暴露里,在一切痛苦和一切仇恨的这种汇合里,也确有一种象罪恶一样不堪注目,象真情一样令人心酸的东西.
    他要求白先生收买的那幅所谓名家手笔,大卫的油画,读者已经猜到,只不过是他从前那客马店的招牌,我们记得,是他自己画的,是他在孟费破产时留下来的唯一的破烂.
    由于他这时没有挡住马吕斯的视线,马吕斯能细看那货色了,他果真看出涂抹在那上面的是一个战场,远处是烟,近处是一个背上背着一个人的人.那两个人便是德纳第和彭眉胥,救人的中士和被救的上校.马吕斯好象醉了似的,他仿佛看见他的父亲在画上活了起来,那已不是孟费酒店的招牌,而是死者的复活,墓石半开,亡魂起立了.马吕斯听见自己的心在太阳穴里卜卜地响,他耳朵里有滑铁卢的炮声,他父亲隐隐约约出现在那丑恶的画面上,流着血,神色仓皇,他仿佛看见那个不三不四的形象在定定地望着他.
    德纳第,当他气息平复以后,把他一双血红的眼睛盯着白先生,轻声干脆地对他说:
    "你有什么要说的吗,在我们请您干几杯以前?"
    白先生没有作声.在这沉寂当中,有一个破嗓子从过道里发出了这么一句阴森的玩笑话:
    "假使要砍木头,有我在!"
    是那个拿板斧的人在寻开心.
    同时,一张毛茸茸.黑不溜秋的大宽脸咧着嘴从门口笑着进来,形状骇人,露着满嘴的獠牙.
    这便是那个拿板斧的人的脸.
    "你为什么把脸罩取掉?"德纳第对他暴跳如雷大吼起来.
    "笑起来方便."那人回答.
    已经好一会儿了,白先生似乎一直在密切注意着德纳第的每一个动作,而德纳第却已被他自己的冲天怒气搞得头晕眼花,老在那穷窟里来回走动,满以为可以万无一失,房门有人把守住了,他们人人有武器,被逮的人却手无寸铁,并且是以九个人对付一个人,假定德纳第大娘只算是一个人的话.当他斥责那个拿板斧的人时,他的背是对着白先生的.
    白先生趁这机会,一脚踢开椅子,一拳推开桌子,一个纵步,轻捷得出奇,德纳第还没有来得及转身,他已到了窗口.开窗,跳上窗台,跨出窗外,那只是一秒钟的事.他已经半截身子到了外面,六只强壮的手一齐抓住了他,又使劲把他拖回那穷窟里.跳上去抓他的人是那三个"通烟囱的".德纳第大娘也同时揪住了他的头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