悲惨世界(一)-第一部-芳汀-第二卷-沉沦
"给我就是."
那人拿了那四个苏.R夫人继续说:
"这一点钱,不够您住客栈.不过您去试过没有?您总不能就这样过夜呀.您一定又饿又冷.也许会有人做好事,让您住一宵."
"所有的门我都敲过了."
"怎样呢?"
"没有一个地方不把我撵走."
"老太婆"推着那人的胳膊,把广场对面主教院旁边的一所矮房子指给他看.
"所有的门,"她又说,"您都敲过了?"
"敲过了."
"敲过那扇没有呢?"
"没有."
"去敲那扇去."
二 对智慧提出的谨慎
那天晚上,迪涅的主教先生从城里散步回来,便关上房门,在自己屋子里一径待到相当晚的时候.当时他正对"义务"问题进行一种巨大的著述工作,可惜没有完成.他起初要把从前那些神甫和博士们就这一严重问题发表过的言论细心清理出来.他的著作分两部分;第一部分是大众的义务,第二部分是各个阶层中个人的义务.大众的义务是重要义务.共分四种.根据圣马太的指示,分作对天主的义务(《马太福音》第六章),对自己的义务(《马太福音》第五章第二十九.三十节),对他人的义务(《马太福音》第七章第十二节),对众生的义务(《马太福音》第六章第二十.二十五节),关于其他各种义务,主教又在旁的地方搜集了一些关于其他各种义务的指示和规定,人主和臣民的义务,在《罗马人书》里;官吏.妻子.母亲.青年男子的义务,是圣保罗明定了的;丈夫.父亲.孩童.仆婢的义务,在《以弗所书》里;信徒的义务,在《希伯来书》里;闺女的义务,在《哥林多书》里.他正苦心孤诣地着手把所有这些条规编成一个协调的整体,供世人阅读.
八点钟他还在工作,当马格洛大娘按平日习惯到他床边壁柜里去取银器时,他正在一张小方纸上勉强写着字,因为他膝头上正摊着一本碍手碍脚的厚书.过了一会,主教觉得餐具已经摆好,他的妹子也许在等待,他才阖上书本,起身走进餐室.
那餐室是一间长方形的屋子,有个壁炉,门对着街(我们已经说过),窗子对着花园.
马格洛大娘刚刚把餐具摆好.
她尽管忙于工作,却仍和巴狄斯丁姑娘聊天.
桌子靠近壁炉,桌上放了一盏灯.炉里正燃着相当大的火.
我们不难想见那两个都已年逾六十的妇人:马格洛大娘矮小.肥胖.活跃,巴狄斯丁姑娘温和.瘦削.脆弱,比她哥稍高一点,穿件蚤色绸袍,那是一八○六年流行的颜色,是她那年在巴黎买的,一径保存到现在.如果我们用粗俗的字眼来说(有些思想往往写上一页还说不清楚,可是单用一个俗字便可表达出来),马格洛大娘的神气象个"村婆",巴狄斯丁姑娘却象"夫人".马格洛大娘戴顶白楞边帽,颈上挂个小金十字,算是这家里独一无二的首饰了.她身穿玄青粗呢袍,袖子宽而短,领口里露出一条雪白的围脖,一根绿带子拦腰束住一条红绿方块花纹的棉布围裙,外加一块同样布料的胸巾,用别针扣住上面的两只角,脚上穿双马赛妇女穿的那种大鞋和黄袜.巴狄斯丁姑娘的袍子是照一八○六年的式样裁剪的,上身短,腰围紧,双肩高耸,盘花扣绊.她用一顶幼童式的波状假发遮着自己的斑白头发.马格洛大娘的神气是伶俐.活泼.善良的,她的两只嘴角,一高一低,上唇厚,下唇薄,使她显得怫郁和躁急.只要主教不说话,她总用一种恭敬而又不拘形迹的态度和他谈个不休;主教一开口,她又和那位姑娘一样,服服帖帖唯命是从了,这是大家都见过的.巴狄斯丁姑娘连话也不说.她谨守在听命与承欢的范围以内.即使是少年时期她也并不漂亮,她的蓝眼睛鼓齐面部,鼻子长而曲;但是她的整个面庞和整个人都含有一种说不出的贤淑气度,那是我们在开始时谈过的,她生性仁厚,而信仰.慈悲.愿望,这三种使心灵温暖的美德又渐渐把那种仁厚升为圣德了.她天生就是一头驯羊,宗教却已使她成为天使.可怜的圣女!不可复得的甘美的回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