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与子(下)-27
有一次,邻村一个农民将他患了斑疹伤寒的兄弟送来求瓦西里.伊凡内奇治疗.这个趴倒在麦草捆上的可怜人已经失去知觉,就快死了,全身已出现黑斑.瓦西里.伊凡内奇表示遗憾说,怎么早没有想到来就医,现在已经没救了.事实也是这样,这个病号没等到家,就死在马车上.
两天后巴扎罗夫走进父亲的房间问有没有硝酸银.
"有,不过你要它干吗?"
"要......给伤口消毒呢."
"给谁消毒?"
"我自己."
"怎么说是给你自己?为什么?什么样的伤口?在哪?"
"在我指头上.今天我去了村里,就是把伤寒病人送来医治的那个村子.也不知为了什么他们想解剖他的尸体,可我好长时间没动过这种手术."
"那后来呢?"
"我征得了县医同意,后来就割伤了手指."
蓦地瓦西里.伊凡内奇脸色煞白,他二话没说,直奔书房,马上拿来了一块硝酸银.巴扎罗夫接过,准备转身就走.
"请看在上帝的份上,"瓦西里.伊凡内奇说,"由我亲自来给你处理伤口吧."
巴扎罗夫冷冷地一笑.
"你事事都那么勤快!"
"这不是闹着玩的,让我看看你受伤的手指.创面倒不大.怎么样痛吗?"
"用点力挤,别害怕."
瓦西里.伊凡内奇停了手,他抬起头问道:
"你认为该怎样,叶夫根尼,是不是用烙铁烙一下更好呢?"
"要烙的话早就该烙了,如今连硝酸银也不需要.假如真受了感染,现在也已经是来不及了."
"怎么......晚了......"瓦西里.伊凡内奇差点儿说不出话来.
"当然啦!从割破到这个时候,已经有四个多钟点了."
瓦西里.伊凡内奇又把创面烙了一下.
"难道县医没有硝酸银吗?"
"没有."
"上帝啊,这怎么可能呢?作为一名医生,居然没有这种必需的东西!"
"你还没见他那手术刀呢!"巴扎罗夫说完走开了.
这天直到夜晚和第二天的一整天,瓦西里.伊凡内奇找各种借口到他儿子的房里去.表面上老父亲不但不提伤口,甚至竭力把话岔到别的事上,实际上他死死盯着他的眼睛,担忧地观察着他的神色,以至巴扎罗夫失去耐心,威胁说,再这么纠缠他,他就一走了事.瓦西里.伊凡内奇发誓不再来打扰.但是被蒙在鼓里的阿琳娜.弗拉西耶芙娜无休止地盘问丈夫为什么睡不着觉?出什么事了?瓦西里.伊凡内奇坚持了整整两天,虽然儿子的神色按他悄悄所见不怎么让人放心......但是到第三天,吃午饭时他再也忍不住了:巴扎罗夫垂下头,什么也不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