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龙巴-12
所有这些话说得多么质朴,看不出高龙巴小姐有丝毫想过把诗瘾的意思.奥索终于被感动了,同他妹妹一起去了皮埃特丽家.遗体安卧在最大房间的一张桌子上,露着脸.门窗通通敞开,好几支蜡烛在桌子周围燃烧.遗孀紧挨死者的头站着.在她的身后,一大群妇女占据了房间的大半边;男子则排列在另半边,站着,光着脑袋,眼睛注视着遗体,沉默无声.刚来吊唁的客人走近桌子,拥抱死者(在一八四○年的博科尼亚诺,这种风俗依然盛行.......原注),向寡妇及其儿子点点头,然后站进人堆里,一句话也不说.然而,也不时有来客打破肃穆,对死者说几句话.
"你为什么舍得离开你的好妻子呀?"一位大嫂说,"难道她没有很好关心你吗?你到底缺什么呀?为什么不再等一个月?你的儿媳说不定就要给你生个孙子呢."
一个高大的年轻汉子,皮埃特丽的儿子,紧抓住父亲冰凉的手,喊叫道:
"噢!为什么你不是惨遭毒手,我们可以为你报仇呀!"
奥索一进门就听到这句话.看见他进来,人堆自动让路,只听大家好奇地窃窃私语,说明大家正热切盼望挽歌女的到来.高龙巴拥抱了寡妇,握住她的一只手,低垂眼帘,默哀一分钟.尔后,她把"美扎罗"往后一掀,全神贯注着死者,俯身对着遗体,脸色几乎与死人一样苍白,就这样开始唱起来:
查理-巴蒂斯特!
愿基督接受你的灵魂!
活着就是受苦.你去的地方
那里既没有太阳也没有寒冷.
你再也不需要你的砍柴刀,
也用不着你那沉重的十字镐.
再也不用为自己奔波辛劳.
从此后天天都过星期天.
查理-巴蒂斯特,
愿基督接受你的灵魂!
你的儿子管起了家.
我看见大橡树倒下,
它被利比亚热风吹干了呀.
我以为它已经死了.
当我再从那儿经过,它的根
又抽出了新的嫩芽.
嫩枝又长成了一棵橡树,
郁郁葱葱浓荫广布.
在枝强叶茂的大树下,
玛德莱娜,歇一歇吧,
多想想原来那棵已不在的橡树.
这时,玛德莱娜失声痛哭起来,还有两三个男人,倘若遮住时机要开枪打基督徒,保证脸不变色心不跳,就像打山鹑一样轻松,但现在也在黝黑的脸上拭擦着大颗大颗的泪珠.
高龙巴就这样继续唱了一阵,一会儿对死者说话,一会儿对家属劝慰,有时又运用巴拉塔常有的拟人手法,让死者自己说话以安慰亲友,提出劝告.她随感而歌,脸部表情益发庄严肃穆,脸色绯红如透彻的玫瑰,更显出玉齿亮泽生辉,明眸炯炯有神.简直就像三脚架上的那位女巫(指古希腊特尔斐城阿波罗神殿中坐在三脚架上的女祭司.).除了几声哀叹,几声抽拉,挤在她身边的听众个个屏声静气,鸦雀无声.奥索开始虽然对这土腔野调不甚为然,但不久就被普遍的悲痛所感染.他悄悄退至大厅一个昏暗的角落,竟然像皮埃特丽的儿子一样,哭得好不悲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