飘-乱世佳人(四)-62
现在她的呼吸渐渐缓和下来,她一手撑着腰坐在那里,顺着桃树街向前眺望.那边山顶上就是她自己的家了.那里好像每个窗口都点着灯似的,灯光在向浓雾挑战,不让它淹没它们的光辉呢.家啊!这是真的!她感激地.向往地望着远处那幢房子模糊而庞大的姿影,心情显得略略镇静了.
家啊!这就是她要去地方,就是她一路奔跑着要去的地方.就是回到瑞德身边去呀!
明白了这一点,她就好比摆脱掉了身上所有的锁链,以及自从那天晚上狼狈地回到塔拉并发现整个世界都完了以来,她经常在梦中碰到的那种恐惧.那天晚上,当她抵达塔拉时,她发现完全没有了,所有的力量,所有的智慧,所有的亲爱温柔之情,所有的理解......所有体现在爱伦身上.曾经是她童年时代的堡垒的东西,都通通没有一点了.从那天晚上以后,她尽管赢得了物质上的生活保障,但她仍是梦中一个受惊的孩子,仍经常寻找那个失去了世界中的失去的安全.
如今她认识了她在梦中所寻找的那个避难所,那个经常在雾中躲避着她的湿暖安全的地方.那不是艾希礼......唔,从来不是艾希礼!他身上的温暖比沼泽地里的灯光强不了多少,他那里的安全跟在流沙中不相上下.那只有瑞德......瑞德有强壮的臂膀可以拥抱她,有宽阔的胸膛给她疲倦的脑袋当枕头,有嘲讽的笑声使她用正确的眼光来看事物.而且还有全面的理解力,因为他跟她一样,凡事讲求实际,不会被不切实际的观念如荣耀.牺牲或对人性的过分信任所蒙蔽.而且他爱她呢!她怎么没有了解到,尽管他常常从反而嘲骂她,但却是爱她的呀?媚兰看到了这一点,临死时还说过:"要好好待瑞德."
"唔,"她想,"艾希礼不是唯一又蠢又糊涂的人,我自己也是同样呢,否则我应当早就看出来了."
许多年来,她一直倚靠在瑞德的爱这堵石壁上,并且把这看做是理所当然的,就像对媚兰的爱那样,同时还洋洋得意地认为完全是凭她自己的力量呢.而且,就像当天下午她明白了在她与生活进行的几次搏斗中媚兰始终站在她身边,此刻她懂得瑞德也悄悄地站在背后,爱着她,理解着她,随时准备帮助她.在那次义卖会上,瑞德看出了她不甘心寂寞的心情,便把她领出来跳苏格兰舞;瑞德帮助她摆脱了服丧的束缚,瑞德在亚特兰大陷落那天晚上护送她逃出了炮火连天的困境,瑞德借给她钱让她起家,瑞德听见她从那个恶梦中吓得哭醒时给她以安慰......怎么,一个男人要不是对一个女人爱得发疯,他能够做出这样的事来吗?
这时树上的雨水落在她身上,但她一点也没有觉得.雾气在她周围缭绕,她也毫不注意,因为她在想瑞德,想像他那张黝黑的脸,他那雪白的牙齿和机警的眼睛,她正兴奋得浑身哆嗦呢.
"我爱他,"她思忖着,并且照例毫不迟疑地承认这个事实,就像小孩接受一件礼品似的:"我不知道我爱他有多久了,但这确实是真的.而且要不是为了艾希礼,我早就会明白这一点了.由于艾希礼遮住了视线,我一直没看清这个世界呢."
她爱他,爱这个流氓,爱这个无赖,没有犹豫,也不顾名声......至少是艾希礼所讲的那种名声."让艾希礼的名声见鬼去吧!"她心里想."艾希礼的名声常常使我坍台.是的,从一开始,当他不断跑来看我的时候,尽管那时她已经知道他家里准备让她娶媚兰了.瑞德却从没坍过我的台,即使在媚兰举行招待会的那个可怕的晚上,那时他本该把我掐死的.即使在亚特兰大陷落那天晚上他中途丢下我的时候,那时因为他知道我已经安全了.他知道我总会闯出去的.即使在北方佬营地里当我向他借钱时,他好像要我用身子做担保似的.其实他并不想要我这个担保.他只是逗着我玩罢了.他一直在爱着我,可是我却一直待他那么坏.我屡次伤害的他的感情,而他却那样爱面子,从不表现出来,后来邦妮死了......唔,我怎么能那样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