苦儿流浪记-第二部-第11章-巴伯兰
第二天早晨,我们从这里出发,又回到了巴黎。我们离开巴黎已足足有六个月零十四天。
但返回的这一天同离开的那一天大不一样,天气又阴又冷,天空没有阳光,大路两旁的人行道上没有花、没有任何青枝绿叶,夏天的太阳已完成了它的使命,秋季最初的雾天到来了。现在不再是紫罗兰的花瓣在从墙的高处掉到我们的头上来,而是黄色的枯叶在窸窸窣窣地从树枝上往下坠落。
然而,阴晦的天气又算得了什么!我们内心深处早有着欢乐,还用得着不相干的东西从外界来诱发它吗?
“我们”这个词用在此时此刻是不确切的,我说的是我自己,因为只有我一个人感到欢乐。
而马西亚呢,随着我们走近巴黎,他变得越来越忧郁了。他常常一连走好几个钟头也不跟我说一句话。
他一直没有跟我讲他忧郁的原因,我呢,以为他仅仅是害怕我们会分离。我不愿意对他重复我多次给他作过的解释:我的父母不可能想到要把我们分开。
只是在我们到达城墙①前停下来吃午饭的时候,他才坐在一块石头上,一边吃着面包,一边对我说出了他深深忧虑的事情。
① 指巴黎旧城的城墙遗址。
“你知道在进巴黎的时候,我想到谁了?”
“谁呀?”
“是呀,谁呢?我想到的是伽罗福里。他从监狱里出来了吗?当有人告诉我他进了监狱的时候,我没有想到该问们要关多久;他现在说不定已被放了出来,又回到了他在卢尔辛街的住所了。我们要在摩弗达街寻找巴伯兰,这正好就在伽罗福里住的那个区,而且就在他门口,万一叫他碰上了怎么办?他是我的师傅,又是我的叔叔,他可能重新把我带走,我是没有办法逃脱的。你害怕重新落到巴伯兰的手里,你想我是多么害怕重新落到伽罗福里的手里!啊,我那可怜的脑袋!不过,脑袋挨打同离别比较起来又算得上什么呢?我们会被他逼得不得不分开的,我们大概再也见不着了。由我的家庭造成的离别比由你的家庭所造成的要可怕得多。当然,伽罗福里肯定很想把你也抓到他的手里去,肯定也会用鞭子开导你象他开导别的学生一样,你也肯定是不会愿意来的,我也不愿意你来陪着我受苦,你还从来没有挨过打呢!”
对幸福的渴望使我冲昏了头脑,我没有想到伽罗福里,可是。马西亚刚才对我说的一切是可能的,用不着更多的解释,我十分清楚我们面临的危险。
“那你想怎么办呢?”我问他,“你不愿意进巴黎了吗?”
“我想,只要我不去摩弗达街,也许就能避开这场灾难。”
“那好,你不要去摩弗达街,我一个人去,我们今晚七点钟在一个地方碰头。”
我和马西亚约定好在圣母院大教堂后墙的主教大桥桥头会面。事情这样定了之后,我们重新上路,只差一步就要进入巴黎了。
到了意大利广场,我们就分手了,好象是一次永别,两个人都异常激动,马西亚和卡比朝着植物园的方向走去,我朝离广场不远的摩弗达街走去。
六个月以来,我还是第一次成了孤零零的一个人,在这样一个偌大的巴黎,马西亚和卡比都不在身边,我心里有一阵不安和难受的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