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片一片又一片,
两片三片四五片,
六片七片八九片,
飞入芦花都不见。
老师说,这是一个不会做诗的皇帝做的诗,最后一句还是他的臣子给接上去的。但是念起来很顺嘴,很好听。
妈妈在灯下做燕燕的红缎子棉袄,棉花撕得小小的、薄薄的,一层层地铺上去。妈妈说:“把你当家的叫来,信是我叫老爷偷着写的,你跟他回去吧,明年生了儿子再回这儿来。是儿不死,是财不散,小栓子和丫头子,活该命里都不归你,有什么办法!你不能打这儿起就不生养了!”
宋妈一声不言语,妈妈又说:
“你瞧怎么样?”
宋妈这才说:
“也好,我回家跟他算帐去!”
爸爸和妈妈都笑了。
“这几个孩子呢?”宋妈说。
“你还怕我亏待了他们吗?”妈妈笑着说。
宋妈看着我说:
“你念书大了,可别欺侮弟弟呀!别净跟你爸爸告他的状,他小。”
弟弟已经倒在椅子上睡着了,他现在很淘气,常常爬到桌子上翻我的书包。
宋妈把弟弟抱到床上去,她轻轻给弟弟脱鞋,怕惊醒了他。她叹口气说:“明天早上看不见我,不定怎么闹。”她又对妈妈说:“这孩子脾气强,叫老爷别动不动就打他;燕燕这两天有点咳嗽,您还是拿鸭梨炖冰糖给她吃;英子的毛窝我带回去做,有人上京就给捎了来;珠珠的袜子都该补了。还有,……我看我还是……唉!”宋妈的话没有说完,就不说了。
妈妈把折子拿出来,叫爸爸念着,算了许多这钱那钱给她;她丝毫不在乎地接过钱,数也不数,笑得很惨:
“说走就走了!”
“早点睡觉吧,明天你还得起早。”妈妈说。
宋妈打开门看看天说:“那年个,上京来的那天也是下着鹅毛大雪,一晃儿,四年了!”她的那件红棉袄,也早就拆了;旧棉花换了榧子儿,泡了梳头用;面子和里子,给小栓子纳鞋底了。“妈,宋妈回去还来不来了?”我躺在床上问妈妈。
妈妈摆手叫我小声点儿,她怕我吵醒了弟弟,她轻声地对我说:
“英子,她现在回去,也许到明年的下雪天又来了,抱着一个新的娃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