吕郎中呆瞪瞪的不知说什么好。跪着的人中站起了一个老人,说:“郎中先生,要不是三团长这支队伍在这一带护着,咱附近村村坊坊可不知道要遭了东洋鬼子怎样的殃了,这次鬼子兵扫荡,,几个村坊百姓都脱了险,可三团长手下死了二十多个弟兄,连他也挂了花……”
原来,这铁甏阿三这支队部,自从抗日战争开始,被浙东游击队支收编,虽不能说脱胎换骨,却渐渐明白了大义,和日本鬼子真刀真枪干过几仗,而且还很卖命,附近的老百姓眼里见得实,也渐渐改变了看法,甚至还当了他做保护神。
吕郎见了眼前情景,颤颤着半天没说一句话。
“郎中先生你无论如何救一救他呀……”
吕郎中终于慢慢平静了下来,看看满地的人,默默地转过了身走到床边,说一声:“我给他上药!”
来请吕郎中的两人正在发呆,蓦地见吕郎中回转身说要上药,不觉一振,把两支烛照得亮亮的。
吕郎中颤抖着一双手,从药囊里取了一丸药出来,硬撬开了铁甏阿三的嘴替他灌了下去,又吩咐那两人舀来温水,替“铁甏阿三”仔细洗干净了伤口,从药囊里取出一张膏药,一溜儿摆开许多小药瓶,各倒些药末在上面,去腊烛上烘得膏汁有些融了,搅匀,摊放好。拣了一把术刀,提了,瞅瞅躺着的铁甏阿三,呆呆了一会,一张脸痛苦地痉着,。忽然间他举刀去自己指头上猛一剌,顿时弄得血殷满指,一屋子人不知吕郎中这是做什么,吃了一惊,──其实,这是吕氏秘传的一个方子,伤者身内嵌了异物,受了别人的血,加上膏药里的药末剌激,便会剧烈嗽出异物来──吕郎中把自己剌出的血滴在了膏药上,嘴巴紧抿,“呼”地一下,把那膏贴在了铁甏阿三的伤口上,回头说:“你们去搬条椅子来,我在这旁守着他。”
那两人马上出去搬了条竹椅进来让吕郎中坐了。吕郎中这时对里的人说:“都快请起,我一定尽力替他医治的。”
屋里的人都谢了吕郎中。
足足过了一个多时辰,忽然听得床上铁甏阿三一声声地哼唧起来,随后便猛烈地咳嗽,咳得满脸赤紫,似乎气都接不上来了,一屋的人个个不安地看着吕郎中,吕郎中已是站了起来,随着铁甏阿三又一阵猛咳,一伸手去把铁甏阿三肩上那张膏药狠力一揭,同时就听得铁甏阿三扯心揪肺的一声嚎吼,吕郎中也不理睬,把扯下的那张膏药给身旁大家看,膏药上边连脓带血一片粘糊,上面端端正正粘了一颗子弹头。一屋人都看得呆住了。这时候忽看见铁甏阿三猛一下坐了起来,懵然问:“我这是怎么啦?”
吕郎中冷冷地瞅了眼铁甏阿三,喝声:“给我躺下!”又用温水替他洗去伤口脓血,仔细撒上药末,重又贴了一副拔毒生肌膏药,然后把几颗丸药和两张药膏递给一边那两人,吩咐:“他性命已不须担忧了,让他好好养着罢。每天一丸药,过七天再换新膏药,饮食一定要清淡。”一边收拾药囊准备离开。
铁甏阿三还发懵,旁边两人见他已清醒了,马上说了事情经过:“团长的性命多亏吕郎中救了过来。”
铁甏阿三听得青亭吕郎中救了自己的话,一双眼睁得大大的盯住了吕郎中一眨都不眨,吕郎中也盯着他,四目相对,只听见铁甏阿三“啊!”的─声,一下用单只胳膊硬撑起身子,挣扎着跨下了床,那两人不知自己的团长要做什么,想要扶他,却见自己的团长已经直挺挺地跪在了地上,看着吕郎中说:“先生大肚量,兄弟我对你的罪孽这一世难赎……”
吕郎中也不理睬,收拾了药囊顾自往外走去,回头说一句:“我只听说你还有点中国人的气味,才治了你这病,别的不用多说,你性命已经无碍,但愿你伤好了仍记住了国仇。我这家恨就此和你了了。”
铁甏阿三泪流满面点着头颤声答应说:“兄弟要不听先生的话,畜牲不如!”
屋里许多人都不知道其中情况,如把这闷葫芦锯开,里面可是藏着一条人命哪!许郎中如此以民族大义为重,捐弃了个人家恨救了铁甏阿三的命,以后一时传为佳话,留传至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