仿佛是嗅到了满满身上的茉莉花香味,满满刚一进屋,花老板就从圣手坊走了出来。他看着站在自己面前的满满,浑浊的小圆眼睛里放射出贪婪、狡黠的光。他马上意识到自己的桃花运来了。
满满不自然地“戳”在花老板面前,低着头,不去看花老板的眼神,小声地把父亲去世,母亲病危住院急需用钱的情况,一五一十地向花老板讲述了一遍。
花老板滴溜溜乱转的眼珠,一会儿盯在满满脸上,一会儿又盯在满满胸上。他操着一腔公鸭嗓说:“不看僧面看佛面,看在我们是亲戚的面上,这个忙我帮。我可以借你三万块钱,不过,你拿什么还我呢?我辛辛苦苦赚来的钱,总不能让它肉包子打狗———一去不回吧?”看见满满无言以答,花老板有些得意,“这样吧,你给我打三年工,这笔帐就算扯平了。如果你同意,我们就签订合同,立字为据!”
满满看着表舅花老板阴森森的眼神,真想一走了之,但想到躺在病床上的母亲急需用钱,她又犹豫了。正当她进退两难的时候,德宝摇动着轮椅从里屋出来了。德宝在里屋听到了父亲和满满的对话,知道满满家发生了不幸的事情,心里暗暗为满满着急。他怕满满不肯签订合同,拿不到钱,耽误了给她母亲治病,就从里屋出来了。德宝用善良、鼓励的眼神看了满满一眼,又冲她微微点点头,仿佛是在说:你签吧,给大娘治病要紧啊!一切有我呢!满满在德宝的鼓励下,咬了咬下唇,坚定地对花老板说:“我签!”
满满同花老板签订了合同,把借来的三万块钱交给县医院,含泪告别了母亲和小妹,来到麒麟根雕艺苑,开始了她吉凶未卜的打工还债生涯。
柳满满传奇(7)
满满人虽然来到了麒麟根雕艺苑,但心依然留在县医院里。她几乎每时每刻都在思念着母亲和小妹。自从她把三万块钱交给县医院,县医院就决定对满满娘实施手术治疗。医生曾明确地告诉满满:手术中任何问题都有可能发生,手术成功了,患者可以从沉睡中醒来;如果手术失败了,患者可能成为植物人甚至死亡。由于与花老板有约在先,满满不能在医院照看母亲,只有在心中默默地为母亲祈祷着……到了母亲做手术那一天,满满简直就是热锅里的蚂蚁———急得团团转。下午三点多钟,小妹终于从县医院打来电话,泣不成声地告诉满满:手术失败,娘去世了。听到娘去世的噩耗,满满登时觉得天眩地转,眼前发黑,手中的电话一下子掉在地上。她喊不出来,也哭不出来,茫然地推开店门,身不由己地走了出去。她旁若无人地横穿车水马龙、川流不息的将军府街大道,最后撞在一根电线杆上才停下来。这一撞仿佛使她清醒了一些,她声嘶力竭地昂首吼道:“老天爷啊,我的命为什么这么苦哇?”
呆呆坐在德宝原来居住的小屋子里(自从满满到来以后,德宝就搬进对面的圣手坊与父亲同住,腾出这间屋让给满满住),满满像一个泥塑木雕的人,面无表情,更无话语。她几天几夜不吃饭、不喝水、不睡觉。眼窝里迅速生出黑圈圈,颧骨突出了,人变得惊人的消瘦。这一下可急坏了德宝,他耐心地劝说着,可满满就是徐庶进曹营———一言不发。最后德宝把满满唯一的亲人小妹搬了出来,满满这才勉强喝了一小碗稀粥,昏昏沉沉地睡了两天两夜。
一个多月过去了,满满似乎开朗了一些。白天她热情地对待每一位顾客;傍晚她认真地跟德宝学习根雕技艺。一个是教授有方的师傅,一个是心灵手巧的徒弟。满满的根雕技艺进步得非常快,半个多月下来,她已经能够制作一些简单的根雕了。
这一天,满满推着德宝到百货商店为德宝买衣服。柜台里各式各样的服装琳琅满目,令人眼花缭乱。于是,德宝就请满满帮忙选购一件。满满仔细看了半天,最后选择了一件咖啡色立领三个兜的中式上衣。在满满挑选上衣的同时,德宝也在女性饰品的柜台上为满满选购了一条艳红色的丝巾。当满满让德宝试一试新买的上衣时,德宝却让满满先戴上丝巾。满满说什么也不肯戴,德宝急得脸都涨红了,说话也有些语无伦次了:“满满,我是你哥嘛,哥送妹妹一条丝巾,妹妹应该收下。如果、如果你不收,我、我就把它丢掉!”说罢,德宝好像真的要把丝巾扔掉,满满这才接过丝巾戴在自己白晰的脖颈上。德宝在满满的帮助下也穿上了新上衣。满满把德宝推到穿衣镜前,并躬身帮德宝整理整理衣服,德宝也捋了捋满满的丝巾。然后,两个人像照像一样,美滋滋地面对着落地穿衣镜,脸上漾起甜蜜的笑容。一旁路过的顾客都用羡慕的目光看着他俩,最逗的是有一个爱说话的老太太,十分风趣地说:“看这幸福的一对,多像七仙女和董永啊!”听了老太太的话,满满和德宝登时闹了个大红脸。满满低着头,推起德宝就走,一会儿便消失在茫茫人海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