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今天,牛旺高刚走到这里,就见老人一个人在这里抹眼泪。他身边那条当年民兵搞战备训练时挖的战壕已被一大堆新土填平了。老人哭诉说,今天他的牛上山,滑到了沟里,就再也爬上不来,喘了一阵就没了气。他怕心术不正的人剥病牛的肉去卖钱,就扒土就地把牛埋掉了。牛旺高一边陪着老人抹眼泪,一边苦口婆心地把老人劝回家。完事后,他象是突然想到了什么,就背了把锄头上了山,找到那个地方,扒开新土,露出了牛尸,找准部位,挖开牛尸后用锄头钩出牛的苦胆。果然,牛旺高眼睛一亮,他看到露出一快马铃薯大小的“石头”……
不一会,牛旺高就兴高采烈地出现在阿德伯的小屋前,他的声音因兴奋而发颤了:
“他大伯,有大喜事了,你看,我在你的牛尸的胆里,找到这么大一块牛黄!他大伯,牛黄可是极名贵的药材,如今天然牛黄卖得比黄金还贵。这块牛黄少说也值十多万,要抵几十头大黄牛了……”
说着,一块已经洗得干干净净,黄黄的牛黄,落到呆若木鸡的阿德伯的手掌里。
过了半天,阿德伯才反应过来。这时,他反倒觉得掌心里是一块烧红的炭火:
“不不,我已经埋掉了的,再说,我根本就不知道有什么牛黄。它是你找到的,应该归你——”
牛旺高爽朗地笑了:
“他大伯,这可是你的牛身上长的啊!这可是要有大德的人才能到这样的宝贝啊!是你对牛好,它才长出这样的宝贝回敬给你……”
“不成,说什么也得两人分——”
牛旺高拍拍阿德伯的手背,他斩钉截铁地说:
“我一个公务员,每个月三千多,能分你这钱?大伯,你就收着罢!是藏是卖,卖了钱怎么化,这回就由你作一回主了……”
说完这句话,牛旺高大步流星地走了。望着他的背影,阿德伯嘴里,反反复复就是一句话:“好人,大好人啊!……”
当天晚上,这个大新闻就在四乡八村传开了,还真有人开价15万,要买这块牛黄,可阿德伯除了摇头还是摇头,谁也不知道这个怪老头心里是怎么盘算的。不过,人们更多的是对牛旺高感到奇怪,他一个普普通通的乡干部,怎么会懂那么多?他怎么就认定那头老牛胆里有牛黄?这时,牛栏坞村的那个七十五岁的老支委苍山大爷张开没牙的嘴,才吐露了真言。他说,牛旺高下来时跟他有过一番掏心窝子的话……
原来,牛旺高不是本地人,他是大学毕业后来这里工作,再考取公务员,下来当乡干部的。他老爸曾经在皖北那个虽然贫穷,却是出产黄牛最多的县里当了好多年的县长。牛县长认定,这个县要想不受穷,就要在黄牛身上做足文章。他带着一班人,钻牛栏、下河滩,搞人工培育牛黄的试验。试验刚有点眉目时,几个外国人却把他们告了,告他们虐待动物,一直告得老牛县长被撤职为至。牛县长虽然被撤了职,可在当地老百姓的心里,他还是真正的牛县长。去年秋上,老牛县长病故时,牛旺高奔丧回家,让他亲眼目睹了县城里成千上万的老百姓自发上街夹道为老牛县长送行的激动人心的场面。县黄牛试验场的员工们甚至凑钱铸了一只镀了一层金的小铜牛,置在牛县长的墓碑前,说这是老百姓颁给老牛县长的金牛奖……奔丧回来的牛旺高就象换了一个人,他一回来就要求扎根到最基层。那只小铜牛,也被他带在身边,就放在他的床头,他天天看着它。他说,所有这些,都是他老爸要求他这样做的。他老爸只怕自己看不到儿子了,就给儿子留下一封两句话的遗书,那遗书上说,我不要求你当多大的官,但要求你一定要当一个清官,当一个让老百姓竖大拇指的官。要记住,我们家姓牛,我们只能吃的是草,挤的是奶……苍山大爷这番话,自然引来了一片唏嘘之声。
这以后,随着山上杨梅树苗越长越高,牛旺高在乡亲们心里的形象,也越来越高大起来。在接下来的一年里,他从上面争取到一笔经费,再动员各家各户出一点,家家都砌了沼气窖,七八十岁的老头再也用不着上山砍柴了。他还把碧云潭的水引进家家户户。于是,人们饮水思源,都说牛书记的好,都说共产党里还是有好官的。都说他不枉姓牛。这时人们的心里是矛盾的,一方面,大家伙纷纷为牛书记鸣不平,说这样的好干部,为什么这个副乡长干了那么多年而升不了官?同时,又怕他真的升上去离开了牛栏坞。这时,又是苍山大爷的一席话,使大家心里多少明白就中一些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