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你为什么还说这是你的龟,和我分得这么清?!”这句话一出口,姐姐忽然一阵心酸,眼里涌出泪水来,声音也哽咽了,“妈和爸爸相继去世了,撇下了你和我,我不愿意嫁人,不愿意离开这个穷家,不就是因为这个家里还有个你吗?……可你!都11岁了,还光顾自己玩龟开心,一点儿也不想帮帮我!”她忿忿地抹一把眼泪,指着街门喊道:“你走吧!你不是想和我分家吗?抱着你的龟走吧!”
阿诚咬着嘴唇,痴呆呆地望着悲忿已极的姐姐。
“你不走,我走!”姐姐控制不住自己了。
她刚要转身,阿诚突然把瓦盆往她怀里一塞,哇地哭了。“你去卖吧!卖吧!”他呜呜咽咽地说了许多话,说到了爸爸临死叫他放龟时,他怎样舍不得,所以,在龟壳上刻了四个字;说到为了逃避龟贩子发疯似的捕捉,“阿诚的龟”又怎样带着它的六个朋友,深夜爬回来找他保护;还说到了他也曾想卖掉两只小龟,买书本文具,可是——“小龟信任我才来找我,我不能那么没良心呀!呜呜呜……”
姐姐听他说完,默默地站了一会儿,摸了摸那只刻着“阿诚的龟”的那只小龟的龟壳,轻轻放下瓦盆,捧起阿诚的脸——弟弟那眼睛几乎没有眼白,两颗眼珠那么黑,那么大
阿诚抬起头,他看见姐姐那乌黝黝的眼里,放出湿润的光泽,像深潭里放出的波光,她就这么湿润地,久久地注视着自己,好像不认识弟弟了……
也不知什么时候,那个胡子拉茬、肩上搭着一条布袋的龟贩子,又走进院里来了。他笑眯眯地望着地上的瓦盆,兴奋地搓着手说:“好啊——,这是个聚宝盆呀!七只灵岩八板龟,你家发财嘞!”说着,解下挂在腰带上的牛皮钱包。
“我们不卖!”姐姐稳稳地说。
阿诚身上掠过一阵惊喜的战栗。
“姑娘,我出两百块!”龟贩子抽出一沓花花绿绿的钞票,在另一只手掌上“啦”地拍了一下。
“我们不——卖!”姐姐的目光庄严而冰冷,逼得龟贩子退了几步,他骂了一句什么,扭头溜出了街门。
阿诚一把抱住姐姐的腰,把脸紧贴在她那火热的胸脯上,轻声叫着:“姐姐,姐姐,我的好姐姐!”……
暮色漫下来,归巢的鸟儿在四处喧叫。小黎看看天色,站了起来。
“你该回县城了,司机也许早等急了。”
“可是,后来呢?”我仍然坐在马鞍石上,仍然沉浸在那个故事的意境中,“阿诚一直养着那七只龟么?”
“前年,我们这个动物保护区建立以后,他和他姐姐把那七只龟送到这儿来了。”
“它们都在这儿?那只‘阿诚的龟’也在?”
“在,都野放着呢。”
“小黎!”我跳起来,“我今天不想回去了,你能在宿舍里给我支张床吗?”
没问题儿!你怎么……”
“我明天一定要找到那只‘阿诚的龟’,亲眼见识一下。”
“好哇!明天一早,我陪你去找!”
小黎挎住我的胳臂,我俩就这样走出了暮霭沉沉的山林。
那么,第二天我看到‘阿诚的龟’了吗?看到了,看到了!当然看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