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不……歇。”米老师说着瞥一眼我们。他以为我们在看他的榜样,其实我们是在看他的戏。看看吧,白球鞋,白短裤,白背心,标准的运动夏装,头上却严严实实罩一顶黄帽子,不是疯子是什么?
“哎呀呀,太热了。米老师脱下帽子凉凉。”六指伸手就要助人为乐。
不料,米老师脸一阴一沉,双手捧住头连连退到篮球架下,抱起衣服逃也似地走了。
我们呼地围住六指,满肚子的话一句也说不出。六指当然不死心,不然,还多生根指头干嘛?
放学后,六指把米老鼠半拖半诱拽到操场边的树荫里。米老鼠是米老师的儿子,4岁,很调皮很贪嘴很逗人爱。如果有人说:“米老鼠打个滚,我给你吃糖。”他真的就势躺到地上打滚,像水牛在泥潭里洗澡。
“米老鼠弟弟,知道我是谁吗?”六指很江湖义气地捏一捏米老鼠瘦瘦的肩,关切地问。
米老鼠眯他一眼,摇摇头。他的眼睛又圆又小,和真老鼠眼睛差不离。
“我是唐老鸭呀——喂,你爱吃巧克力吗?”
米老鼠狠劲抽抽鼻子,奋力点头。六指掏出一把酒心巧克力,在米老鼠眼前亮亮:“你得先帮我做件事?”
“什么事?”米老鼠口水咽得咕咕响。
六指把米老鼠揽入怀里,悄悄地说:“把你爸爸的帽子脱下来——”
“呸!”米老鼠正气凛然地大啐一口,挣脱身子大踏步走
“呸!不靠别人靠自己。”六指剥吃一颗巧克力,又剥吃一颗巧克力。
中学和小学就是不一样,瞧,周末又开联欢会了。同学们兴趣很浓,大家七手八脚轰轰隆隆把桌子凳子搬到四周墙根,将教室围成一个池子。天花板上扯满了红的黄的绿的紫的蜡光纸皱纹纸撕的彩条,正中吊一个硕大的来回悠悠旋转的彩球。讲台上录音机正歇斯底里地吼唱“风尘呀滚滚……何不潇洒走一回……”六指一忽儿调遣人,一忽儿安排节目,那忙乎劲不亚于中央电视台春节联欢晚会的总导演。
节目一个接一个表演。气氛一步比一步进入高潮。终于到了最后一个集体表演——传黑板擦。黑板擦沿四周课桌作环球旅行,录音机那无头无尾无主题的曲子何时候嘎然而止,黑板擦落在谁手里,谁就得出一个节目。
录音机是魔鬼,六指是魔鬼的老爹。
开始了。六指捺下按钮,录音机没头没脑叫起来,大家像抓烧红的烙铁,黑板擦疾速下传。突然,录音机哑巴了!
灰白灰白的黑板擦不前不后不左不右恰好停在米老师手里。“哇——哈——”教室里沸腾了!同学们笑得一浪一浪的。六指只在心里笑。
“米老师跳个舞,米老师跳个舞!”
“很遗憾,我……实在不会。”
米老师忸忸怩怩站起身,很为难,很尴尬。
“那就唱个歌,唱个歌也行。”
“我这破嗓子,说话像打锣……”
正中下怀!六指微微笑笑,走近米老师:“米老师,我以主持人的身份,请你脱帽向大家敬个礼。”
我们大家齐目盯着米老师盯着米老师头上的黄帽子。哦哦,黄帽子,里面的秘密该公开了吧,大庭广众之下,为人师表者,米老师总不能学小狗叫吧,那么……那么……
就像一个要求回答提问站起来又吐不出一个字的学生,米老师完全作出一脸哭相。原来老师也有这种时候,为难时也会束手无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