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宗邵道:“公主属凉寒上的病,蜂蜜和猿肉本是寒凉之物,可是红蜜和白猿肉则相反,是至热之物,正好克公主的病,如果用反了,后果可想而知。”
温璋道:“宗邵,有句话我不知当讲不当讲,医者父母心,你们是救人还是害人?”
韩宗邵一惊,道:“我们当然是救人!”
温璋叹息道:“凭良心说,红蜜白猿膏真能救公主的命?如果不能,因为你‘假药’两个字,就害了数十人的性命啊!”
韩宗邵目瞪口呆,半晌突然嚎哭起来。韩宗邵哭了一会儿,这才一咬牙说道:“事已至此,我就跟大人明说了吧。”
原来公主生病初始,太医署派了两名医官轮流把脉,可是治了一段时间,公主的病不但不见好,反而越来越重。那两名医官知道皇上爱女心切,怕怪罪下来,就取个法不责众之意,要求四科会诊。当时太医署分四科,医科、针科、按摩科和咒禁科。这样一来就凑了十名医官,可是针灸也针灸了,按摩也按摩了,神也请了,符咒也用了,公主却一点不见好转。眼见着就没救了,众人都害怕起来,相互埋怨。
本来韩宗邵不在为公主诊治之列,两个月前的一天,突然一道圣旨,又召了十几名医官进驸马府会诊,韩宗邵不幸在列。众医官被带进公主的院子,轮流进去诊脉。叫到韩宗邵的名字时,韩宗邵屈身到了榻前,这才看清传说中的同昌公主,只见她面色发青,嘴唇乌紫,进气少,出气多,已经是奄奄一息。
诊过脉,众人退出来,韦驸马把他们让进一个偏厅,只等着出方子。韩宗邵乘着没人留意,附在好友康仲殷的耳边说道:“依我看,公主只怕是中毒……”
康仲殷一把掩住他的口,左右看看,这才低声说:“这个我早就看出来了,只是这两个字不能轻言啊!”
韩宗邵当然明白,说公主中毒,就得查是谁下的毒,只怕株连下来要尸横遍野了。康仲殷低声说道:“你以为这些人不知道公主是中毒?可是谁敢说啊!”
韩宗邵想了一下走到桌前,拿起方子,提笔写下五个字:红蜜白猿膏。康仲殷皱眉看了看,突然明白了,忙附和道:“好方子,就用这个。”众医官都是明白人,都点头称是,马上把方子交给等在门外的韦驸马。
韦驸马拿过方子看了半晌,很是疑惑,问道:“这红蜜白猿膏去哪里寻来?”康仲殷说:“这是救命方子,如果淘得药来,公主还有希望,如果不能……”
韦驸马闻言,把药方往怀里一塞,就叫人备马要进宫面圣。
其实红蜜白猿膏并不是治公主病的秘方,只是因为这两种东西都是传闻中有却不曾见的,如果淘不来药,公主有个三长两短,他们也好推卸一下责任。如今的情形,公主已经是挨不了几日,只能做权宜之计了。众医官自然明白他的心意,大家都是拴在同一根绳上的蜢蚱,所以都不肯多言。
谁知天刚将晚,韦驸马就满头大汗地从宫里赶了回来,同时还带来了几石红蜜,数瓮白猿肉。原来是皇上命人从库里翻出来的,红蜜是兜离国进贡的,白猿肉则是海南所献。医官们只好按方煮药,是夜,一碗怪味汤药硬是灌进了公主的腹中。
第二天一早,公主再行惊厥,众医官只好再换药方。受韩宗邵的启发,这次的药方又加了两味更奇的药,一是千年紫灵芝,一是人形人参。没想到药材又送到了。就这样,医官的药方上,药材越来越奇,可不管什么药材,皇上都会想尽办法让人送来。但是这一切都不能挽救公主的性命,她还是香消玉殒了。
温璋听罢韩宗邵的讲述,已经明白了。公主的病是无药可治,可医官为了逃脱责任,就开出不好找的药材,希望药材淘弄不到,最后皇上也怪不到他们身上。可是没想到药材都找到了,所以本来就已经决定了命运的公主在临终前白白又受了这些天的罪。
温璋还在摇头感叹,韩宗邵接着说道:“押进天牢后我们这些医官在一起商议过,这些奇药怎么如此简单就寻来了?只怕药有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