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老杆抿了口酒,眼里泪光闪闪,接着说道:“当我们撤到青峰镇时,兄弟们已死伤大半。也难怪,一个个被折磨得只剩下一把骨头,哪有力气摆脱鬼子的追击?再这样下去,一个都跑不了。孙连长红着眼问:‘有没有不怕死的?跟我留下来打阻击。能掩护一个是一个。’‘有!’兄弟们都喊。孙连长一看,大家全留了下来,总共29人。就在我盖石屋的这个地方,我们29个人打退了鬼子的6次进攻。你看,战斗间隙,我们还制作了这面军旗。这支旗子,是用兄弟们染血的衣裳拼接成的。”
当年的鲜血,如今早已发黑。吴老杆起身捧起孙连长的牌位,一遍遍地抚摸,擦拭:“那时,我岁数最小,孙连长一直把我带在身边,生怕子弹打到我。鬼子发疯了,榴弹炮像下雨一样落到阵地上。司旗手曲文武倒下了,赵富贵举起了旗。赵富贵倒下了,小毛子又冲了上去……到最后,只剩下了我和孙连长。子弹打光了,孙连长问我:‘小吴,你怕不怕?’我说:‘我怕。’孙连长拉着我的手,一起握住旗杆,说:‘握紧它,你就不怕了。’说这话时,一颗炮弹落了下来……不知过了多久,我醒了,背上压着孙连长被炸得血肉模糊的身体,他手里还死死握着旗子。我接过旗,成了最后一个司旗手。”
吴老杆埋葬了28位兄弟,然后带着军旗四处寻找孙长山、曲文武等兄弟的部队。这一找就是多年,因为不知道番号,许多兄弟用的又不是真名,一直都没有找到部队。更让人无奈的是,有的部队一听是战俘,甚至都不给好脸色。吴老杆失望了,只好在荒岭上盖了石屋,日日夜夜陪伴那些死去的好兄弟。等到刘爱民上任,几次想帮吴老杆为28位兄弟正名,可上面来人去獾子沟调查,什么也没调查到。因为鬼子败退,炸毁了所有罪证,秘密营地的一点痕迹都找不着。
战俘怎么了?战俘也打鬼子,也是堂堂男儿,必须给英灵一个说法!于是,刘爱民想到了刘志军。刘志军急于干出点名堂来,能说会道,一手文章又写得不错,屁大的事都能写成开天辟地的大事。果不出刘爱民所料,被他一吹乎,省里都来人了。
曲干事听完吴老杆的故事,感动不已,决定帮这个忙,让埋藏半个多世纪不为人知的英雄事迹重见天日。
这时,石屋的门被推开了,刘志军闯进来,急急地说:“刘镇长,你利用我,忒不地道了吧?”
“小刘,我不是利用你,是重用你。”刘爱民给刘志军斟满酒,说,“青峰镇战俘阻击战,在县志上还是个空白,这个任务就交给你了。来,和我们英雄的司旗手喝一杯!”
两年后,连接白莲镇和红山镇的公路顺利开通。正如刘志军说的那样,“糖葫芦效应”带动了青峰镇的发展,三个镇形成了一条红色旅游线。但还是能听到刘爱民跺脚骂娘的声音:“这日子好过了,天天吃肉喝汤的,把我吃成了大肚如来佛。他娘的刘志军,老子都走不动路了,你倒是再给我整一个主意,把我这肚子减下去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