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年了,宋平一直和她保持着距离。但今天,宋平有些放纵,和吕丽开了一些暖昧的玩笑,吕丽笑得花枝乱颤。正热闹着,李显推门进来了,吕丽撅着嘴说,李处,宋处欺负我,你也不管管。李显慌忙摆着手说,我可管不了,真管不了。说着哈哈大笑起来。
办公室很静,外面办公大厅的同事都走了。但一种东西落下来,黏稠而轻盈,一层又一层,像蛛网。宋平茫然地抬起头望了望,上面空空如也,他忽然感到很累。
宋平上了致远路,才意识到走错了路,过了致远路没多久,他竟发现前面就是阳光丽景!他心里一动,慢慢在阳光丽景小区门口停了下来。
他没有下车,只是看着从小区门口进进出出的人和一辆辆高档小车。他想看到她,但眼前没有她。他知道自己的行为要多愚蠢就有多愚蠢。他又想起她眼里暖昧的光,他吃不透她,她其实是个谜一样的美丽女人。
手机响了,是妻子打来的。妻子说她在开会,让他去接她。妻子上班总是坐公交车或打的,因为她害怕开车。但妻子很少让他接送,只是偶尔。
他赶到妻子所在的那所大学时,妻子的会刚结束。散会的人群向外涌动着,当中有他认识的,他们笑嘻嘻地和他打招呼,并开着他和妻子的玩笑。妻子那张严肃的脸也有了笑意,并主动挽住了宋平的胳膊。宋平承认,妻子确实有作秀的味道。坐进车里,妻子一声不吭,脸也恢复了平静。
回到家,妻子便钻进厨房,而宋平打开了电视。一集无聊的电视剧看完,妻子探出头“嗯”了一声。妻子从不说“吃饭了”,妻子只是“嗯”,这么多年了,他已习惯了妻子的“嗯”。他走进饭厅,看到了红烧鱼,他喜欢吃妻子做的红烧鱼。
吃完饭,他又坐回沙发上抽烟。一支烟抽完,洗完碗的妻子从客厅穿过。但妻子不看他,径自走向书房,好像他只是一团空气。他换了一个频道,还是一个电视剧,虽然无聊,他还是看了。
他一直看到妻子从书房里出来。妻子拿着睡裙去了卫生间,他又点燃一支烟。他摁灭烟时,妻子从卫生间里走了出来。妻子穿的还是那件白色睡裙。他的目光触摸到妻子那隐约可见的身体,那是具美妙的身体,就像她的脸。妻子其实长着一张漂亮的面孔,但她脸上的线条有些僵硬。
就像此刻,妻子注意到他绵长的目光,她怔了一下,眼里的漠然变得有些不安,甚至警觉,但脸上的线条更硬了。无辜的是她的唇,她的唇红润、丰满、性感,此刻在她脸上就像一个孤立无援的小岛。他很少吻妻子的唇,他们一点也不亲昵,自从结婚后他们就很少接吻,当然,主要是妻子不喜欢。就是当初谈恋爱的时候,他们的吻也过于简单,几乎没有热吻。当初的妻子矜持、不安而紧张。他始终无法解除妻子的矜持与紧张。或许由于妻子是个知识分子,过分理性与沉静。理性的妻子还不善于表达,他甚至不记得妻子说过爱他,妻子还不说那些白痴般的疯话与废话,他的疯话与废话便也越来越少。
他们其实没有热恋便走向了婚姻。
妻子走进卧室,他抬头看了一下表,快十一点了,他把电视的声音调小。半个小时后他走进卧室。他有些困了,但还是睡不着,一种东西在身体里萌动着,那是潜伏的欲望。但他没有麻烦妻子,他几乎丧失了与妻子做爱的欲望。过去,他和妻子做爱时,妻子不让开灯,坚决不让,他只好迁就她。妻子在他身下总是一声不吭,无论他怎样用力,怎样折腾,她就是不发出一点声响,更不要说配合与交流了,好像做爱只是他一个人的事,说穿了,就像自慰。有时,妻子会很认真地说,她有点性冷淡,但她说话的语气与神态好像在探讨一个和她很远的东西。宋平只好无奈地说,我也有点性冷淡。
他睁大眼睛望着妻子的后背,那是比黑夜更为阴沉而坚硬的东西。
那条神秘的短信游进宋平的手机是在一个星期后。当时他正准备上单位的卫生间,但卫生间门口站着两个男同事,里面传出刺鼻的“84”消毒水味。宋平不免困惑,望着两个男同事,但他们微笑不语。宋平进去后吃了一惊,他看见穿着蓝色工作服的李显正戴着口罩忙活着。李显也看到了他。李显用胳膊蹭了下口罩,扬了扬套在手上的橡胶手套说,没办法,今天打扫卫生的小李请假了,这里面的味道实在太大,好事做到底,我彻底弄一下。宋平点点头,退了出去,卫生间外已没了那两个男同事。他上到二楼,正看见那两个男同事下来。他进了二楼的卫生间,忍不住笑了,没想到李显为了正处的位置,能用心到这个地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