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天一早,随游击队返回呼兰的常水兴冲冲奔进丁香谷,站在窝棚外大喊:“山丫,我回来了。走,咱们回郑家屯,房子和地又归我们了。”
“我不回去。”布帘内,山丫回道。
常水说:“你是怕鬼子和汉奸吧?别怕,有我在,从今往后谁也不敢再欺负你——”
布帘掀开,常水愣住了。山丫的怀里抱着个小小的婴儿,看上去也就七八个月大!
“山丫,谁的?”常水阴了脸。话出口,常水顿觉多余,钱麻子说他欺负过山丫,这孩子一定是那个杂种的。
“我的。”山丫回答得很平静。呆立半晌,常水紧盯着山丫的眼睛,问:“你打算怎么办?”
“你走吧,我不能扔下他不管。”山丫说完,又拉下了布帘。
爱恨丁香谷(2)
常水气得一跺脚,闷头走出了丁香谷。他喜欢山丫,从小就喜欢,可他不能接受钱麻子留下的小杂种。他也明白,山丫要带着孩子回郑家屯,街坊的唾沫星子都能淹死她们娘俩。钱麻子坑害百姓.为虎作伥,欠下了多少血债?虽说孩子是无辜的,可毕竟是钱麻子的种,孽种!
时间过得真快,仿佛只是一晃儿,常水已人到中年。常水长相不赖,心肠也好,却一直没成家。四邻八舍心里都有数,常水始终没忘记住在丁香谷里的山丫。山丫的孩子叫水生,长得白白净净,丝毫看不出半点钱麻子当年的无赖和凶恶模样。随着日子越过越好,常水娘见常水和山丫一个不娶,一个不嫁,就这么干耗着,她坐不住了,拎起一筐鸡蛋去了郑大柱家。到了门口,双腿一曲跪了下去:“大柱兄弟,嫂子求你来了。”
郑大柱快步迎出,急忙搀扶:“老嫂子,万万使不得。我想通了,冤有头债有主,差点要了我老命的是狼心狗肺的钱麻子,和水生无关。你放心,我不记恨水生,也不会再为难山丫。等常水和山丫结婚,我还要去喝喜酒呢。”
常水娘连声道谢,给郑大柱磕了个头后又去了孙瘫巴家,“扑通”一声跪在了院门前。孙瘫巴的脚筋是让钱麻子挑的,他曾跟那些受尽鬼子和钱麻子祸害的百姓发过毒誓:有其父必有其子,钱麻子头上长疮、脚底流脓坏透了腔,他留下的杂种也好不到哪儿去。再说,父债子偿,我这笔债自当记到水生头上。他要敢踏进郑家屯半步,我定叫他提前托生!狠话撂下,山丫哪敢回屯,常水又哪敢迎娶她进门?
自古以来,都是晚辈跪长辈,眼瞅高出自己一辈的常水娘跪了下去,孙瘫巴先是一愣,紧接着狠狠抽了自己一个嘴巴子,忙不迭地去扶常水娘:“老婶子,快起快起,您这么做我可受不起啊。当年我说的话你别放心上,就当我放屁还不行吗?唉,钱麻子那个王八蛋人都死了,恩恩怨怨也该了了……”
天下当娘的,为了儿女真是啥苦都能吃,啥罪都能遭!瞅着娘一路跪过去,求乡亲们成全自己和山丫的婚事,准许水生回屯,常水禁不住热泪满脸。谁知,当他含泪冲进山丫的窝棚时,眼前的一幕又惊得他嘴巴大张——山丫的肚子又鼓了起来,连弯腰都困难!
“山丫,你,你——”
“常水叔,你快救救我妈吧。我妈她肚子疼得厉害。”水生哭着拉住了常水。
原来不是怀孕,是病了。常水稍一愣怔,马上抱起山丫匆匆赶往县城医院。经过检查,结果出来了:患的是腹膜肿瘤,如今已长得比皮球还大,把五脏都挤偏了位。如不及时手术,恐怕维持不了一年半载;可要做手术,费用可不是小数目,一时也难凑齐。山丫似乎看破了常水的心思,支开水生,请常水去一趟公安局。
去公安局干嘛?公安局又不能看病。常水一头雾水。瞅他站着没动,山丫幽幽开了口:“你知道孩子为啥叫水生吗?”
常山摇头:“为啥?”
山丫说:“因为,我是在水里救的他。”
什么?水生不是你亲生的?!常水一听,顿觉难以置信。山丫犹豫了好一会儿,终于道出一个天大的秘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