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聪明人,今后怎么做,不用我明说吧?”傅昭仪冲婢女使个眼色,一支金钗落进了毛延寿的手中。毛延寿暗暗叫苦:她是要我得罪冯昭仪啊!前日,冯昭仪前往掖庭,无意中巧遇此番选秀上来的佳丽王昭君。王昭君真是个“娥眉绝世不可寻,能使花羞在上林”的美人胚子。且聪慧过人,琴棋书画无所不精。欣喜之余,两人攀谈了足足有两个时辰。明眼人能看得出,冯昭仪动了心思,准备再观察上一些时日,确信王昭君能为她所用后力推上位,彻底挤掉傅昭仪。
两下都是硬茬,都碰不得,怎么办?毛延寿犯了愁。傅昭仪似乎看出了端倪,挥手召来心腹小太监陈顺,似笑非笑:“小陈子,你带毛大人去个地方,瞧瞧乐子。”
陈顺应诺,拐来拐去,竟把毛延寿领到了去势馆!
去势馆,说白了就是“制造”太监的场所。透过门缝望去,只见靠墙的一张木板上躺着个赤身裸体的小伙子。人送绰号“小刀刘”的刀客在袖子上蹭了几下三寸尖刀,猛然下了手。一道白光闪过,随着撕心裂肺般的嚎叫声响起,“小刀刘”的手上已多了副血淋淋的男人物件。
天,我要敢不听话,下一个定是我毛延寿!
(三)诡谲宫斗,此消彼长
此后,一想起那把寒光闪闪、夺人眼目的尖刀,毛延寿便浑身哆索,不由自主地想捂裤裆。说来也巧,第二天刚到画房,被主管领进的头一个女孩恰是王昭君。王昭君梳垂云髻,插步摇簪,身穿淡青色银彩曲裾锦袍,款款盈盈往案前一站,毛延寿顿时有些发晕:啧啧,远观近瞧,都是那么超凡脱俗,令人惊艳!
自从接了这档子差事,前来画像的女子个个浓妆艳抹,一进门就搔首弄姿,展露万种风情,巴望着毛延寿能将她们画成天仙,从此跃上龙床。也难怪,入选佳丽成千上万,皇上的春风雨露又少得可怜,绝大多数女子一生都难求一夜风流。但王昭君是个例外,别说巴结,甚至都没用正眼瞧他。似这等天生丽质、不食人间烟火般的女孩,皇上要不喜欢才叫见鬼!仅仅一愣神,毛延寿又觉后脖颈处“飕飕”直冒阴风,恍若“小刀刘”就站在身后。
“喂,你怎么不化妆?化妆去,下一个。”毛延寿倒吸口凉气,找个借口打发走了王昭君。第二天,王昭君又被带了来。这回,毛延寿连头都没抬:妆化浓了,卸妆去!
一推二拖,转眼间两个月过去。这天中午,毛延寿紧皱眉头,边往画房走边寻思该用什么理由搪塞王昭君,小太监陈顺冷不丁奔来,差点撞个满怀:“让开让开,出大事了。我得赶紧告诉傅娘娘去!”
朝廷重臣萧望之自杀了!
萧望之年过六旬,是元帝的师傅,德高望重的当世名儒。那日虎园之行,萧望之也在场。打道回府,他与家人说起了冯昭仪舍身救主的惊险一幕。许是应了那句老话:言多语失,传到坊间竟走板成了笑谈:皇上要看熊虎斗,做臣子的必然要做好防范措施,确保万无一失,借给他们仨胆六个脑袋也不敢让凶猛月熊溜达出来。再说,就算出了纰漏,虎园还养着一大帮身强力壮、功夫不凡的武士呢。有他们在,哪用得着一介女流之辈冒死出头?傻子都能瞧出,这明摆着是场女人演给皇上看的戏。这个版本不知怎么传进了冯昭仪的耳里。盛怒之下,冯昭仪想到了一个人:中书仆射石显。
石显本是市井无赖,少年时因犯罪被处以宫刑,后收入宫中做了太监。这个人别的能耐没有,信口雌黄、搬弄是非的本事却大过天。在冯昭仪的授意下,石显将意图谋反的屎盆子扣上了萧望之的脑袋,并严刑拷问。萧望之生性耿直,拔剑自刎以示清白。不消片刻,正用午膳的元帝也听到了这个噩耗,饭碗“当啷”落地,泪流满面:“朕绝不会让恩师死得不明不白,速传石显!”
瞅着石显战战兢兢、如丧家之犬般从身边跑过,毛延寿暗叹自个儿英明:幸亏我脑瓜精明,没给王昭君画像。冯昭仪自恃受宠,得意忘形,如今逼死了皇上的恩师,皇上定会剁下石显的脑袋喂狗,也定会将你冯昭仪打入冷宫。你失了宠,傅昭仪便是一手托大的后宫之主。谁想半个时辰不到,石显又昂首挺胸、耀武扬威地走出来,既没少胳膊也没缺腿。
造谣中伤逼死皇上恩师的人却毫发无损,这说明石显的主子冯昭仪的风头完全盖过了傅昭仪!惊愕半晌,毛延寿撒丫子就往画房跑,前脚刚踏进门便扯着嗓子喊:“马上安排王昭君梳妆打扮,前来画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