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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要走的那天,小弟嘻笑着跟我讨钱花,说要去买心仪已久的一件衣服。我问他要多少钱,他说:“不多不多,500块就可以。”我当即朝他大叫:“还说不多,快赶上我在北京地下室一个月的房租了!”小弟诧异,说:“你在北京怎么会住地下室,咱妈说你们外企都住几个星的宾馆单间呢。”
我的脸,当即红了,还没有来得及掩饰,她就走过来,说:“你姐姐当然住的是宾馆,将来你学出来,去北京工作,也能住上那样阔气的房子呢。”我没有回头,但我的脊背,还是被她温柔看过来的视线,烤得生疼,就像被一把刀子,划开了坚硬的核,露出同样被划伤了的殷红的果肉。
将我送上车的时候,她坚持要在座位上陪我坐到车开。我说:“小弟明天就要走了,你还是回家帮他收拾一下东西吧,我以后会每个月给他寄生活费,你不用担心的。”她低头默默地将书包上的袋子系了又解,解了又系,像在家里,她思念父亲的时候,总会织那条永远也织不完的围巾。
售票员开始检票,车的喇叭也不耐烦地响起来,催促送亲友的人下车。她终于起身,说:“在北京,好好照顾自己,小弟的事,不用操心的,他一个男孩子,出去闯荡,吃得了苦。 ”
车缓缓地行驶起来。她突然重重拍打着玻璃,示意我打开窗户。车窗有些锈了,我用了很大的劲,才打开了一条小缝。但她的话,还是被巨大的喧嚣裹挟着,冲了进来:“依依,如果不喜欢在北京,回省城来吧,你们都在身边,我心里踏实…… ”
车的速度,愈行愈快,她的身影,终于缩成一个小小的点,而后一个转弯,再也看不见了。
而我忍了那么久的眼泪,终于冲破心的闸门,夺眶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