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只轻轻地吐了两个字:“谢谢。”便把钥匙漫不经心地放在餐桌上,转身钻进了厨房,只剩下爸爸一个人目瞪口呆地站在客厅。
我开始同情他
晚上看电视的时候,阿姨敲开了我的房门:“傻孩子,其实你爸爸从来都是很爱你的。就拿你过生日来说吧,你爸爸几天前就开始念叨上了。今天一大早亲自去市场上采买蔬菜,从择到洗,到入锅到上桌,都是他一个人忙的。”
我开玩笑道:“阿姨,您是来做说客的吧?”
阿姨摇摇头:“不是,我只想把你所不知道的事情告诉你。”
“什么?您还有什么事情对我保密吗?”我扬了扬眉毛,调皮地笑了。
“你爸爸确实忙,你要多体谅他,公司几千人等着吃饭呢……他为你付出的还少吗?像他这样事业成功的男人,哪个不是女人堆里过来,可是他呢,这么多年还是一个人,苦了累了,也没有人安慰。有很多人劝他续弦,他总是说:我那丫头敏感倔强,还是等她成家后再说……”
阿姨轻轻带上门出去了。我的鼻子酸酸的,眼泪悄然滑落。第一次发现爸爸真的不容易,妈妈的离去,带给我的是刻骨铭心的伤痛,于他何尝不是如此。一个正当壮年的男子,商场上叱咤风云,回到家里却孤单落寞,连个嘘寒问暖的人都没有,唯一的亲人却是冷眼相对,中间隔着万水千山。
我开始同情他了。
爸爸破产了
大学毕业后,我回到妈妈生前工作的医院。医院没有职工宿舍,我只好在附近贴了小广告,求人合租。后来很快有人找上门来,说愿意出租房子,房租非常低廉。于是我便拥有了一套三居室的房子。一有空闲,同事和同学便来我的大房子里聚会,这样我便更少回家了。
一天,突然接到小张的电话,说爸爸昏迷,正送往我所在的医院。
经过抢救,爸爸很快脱离了危险。我问小张,这么多年,从来没有听说他有心脏病,怎么会突然犯病呢?
小张犹疑不决,最后仿佛下了很大的决心才说,齐总不让大家告诉你。最近公司的运转出了问题,合作方撤资,齐总反复交涉,无济于事,绞尽脑汁弥补巨大的资金漏洞,急火攻心,这才发病了。
爸爸片刻也不愿在医院里多待,出院时,他握着我的手说:“女儿,不会有事的。爸爸经历了无数次的大风大浪,这次也一定会渡过难关的。”
看着他有些佝偻的背影和明显增多的白发,我的心里再次涌起深深的同情,目送他钻进车里,远去。我在心里默默地祝福他,祝福他能挺过难关,化险为夷。
一个月过去了,没有爸爸的消息,也不见阿姨来电话。我的心无端地惴惴不安。休息的时候,我开着路虎回家,发现房子已经易主,我双腿一软,一屁股坐到了地上,瞬间,整个世界在我眼前坍塌了。爸爸在哪里?阿姨又在哪儿?
我挣扎着起来,声音颤抖着给爸爸打电话,爸爸说他在公司里。我一路疾驰过去,发现整幢大楼都已贴上了封条,这一切无不昭示着一个可怕的事实:爸爸破产了。
冰河挡不住亲情的温度
爸爸从一间小仓库里出来迎接我。原来他在那里安了家,大概是怕我难过,爸爸竭力装出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笑得很灿烂。我走进去,一张窄窄的木板床,一个拉杆箱,便是他全部的家当。仓库和围墙的夹角处,用苫布搭成了一个简易的厨房,锅里白水正煮着面条,一只粗瓷碗里放着些酱油,上面漂着些葱花。
爸爸腰间系着围裙,给自己盛了一碗,笑呵呵地说:“你还没有吃饭吧,等爸爸吃完带你去饭店吃晚饭。”
我强忍着眼泪,说:“爸爸,我肚子正饿着呢,给我也来一碗吧。”
我和爸爸嚼着浇了汁的面条,我的眼里泪水盈盈。爸爸说:“女儿,老爸没用,让你受苦了。”我努力不让眼泪流下来:“爸爸,面条真好吃。”
爸爸的眼里荡漾着柔情的波,我心中那条冰封多年的河流刹那间解冻了,化作春天山间清澈的溪流,跳跃着,欢唱着,从我的心田潺潺淌过,亲情神奇地复活了。
为了帮爸爸东山再起,我悄悄地把路虎卖掉。当我把钱交给爸爸的时候,爸爸震怒了:“你知道这辆车于我的意义吗?那是你20岁的生日礼物。我可以什么都没有,但是不能让我女儿受委屈。”
几天后,小张把车钥匙还给我。路虎静静地停在医院的停车场,在阳光下,沉静,大气,一如父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