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下午,我到父亲单位找他。一路上,总有父亲的同事跟我打招呼,说:“你送给爸爸的领带,真好看啊。”他们热诚的赞美,如一篷一篷的花朵,绽放在我的眼前。
我有些纳闷,待见到父亲,也忍俊不禁。他穿着雪白的衬衫,扎着领带,正伏案疾书,汗顺着额头往下淌。有位同事走过来,笑着对我说:“你爸穿得这么周正,我们以为有什么重大事情,他说是闺女送了条新领带。”
我跟着笑了起来,笑着笑着,眼里有泪盈出。父亲的爱深如海,从没听他夸耀过,而我不过回报了一杯水,他却这么容易满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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席慕蓉说,乡愁是一棵没有年轮的树,永不老去。随着时光流逝,我日夜思念着我的第二故乡。去年夏天,我和父母回到久别的海岛,随行的还有父亲的战友郭叔。
我们回到熟悉的院落,沿着曾经走过的路,追寻遗落在岁月深处的印记。我们先是到了我的母校,又看了母亲工作过的绣花厂,最后在部队的营房前站住。
郭叔指着平房后面的操场说:“我们以前在这里练习擒拿格斗,你爸爸是练得最刻苦的一位。你爸不仅功夫过硬,水性也好,还救过好几个人呢。”
听郭叔说,腊月的一天,有个小孩在海边玩耍,一不留神儿掉进了海里。正在值勤的父亲看见后,边跑边脱掉棉衣,纵身跳入海中,把孩子救上了岸。冬天的海水冷得刺骨,父亲为此连发了几天高烧,醒来后的他,得知那孩子平安无事后却欣慰地笑了。
“你父亲不仅心地好,还很勤奋好学,在我们部队里,他是第一个取得自考大专文凭的。”郭叔还对我说,“我很敬佩你的父亲,他各方面都很优秀、很拔尖……”父亲在旁边笑而不语。
听了这话,我发现自己对父亲的了解是那么少。作为军人他无怨无悔地付出,对于家人的不满和误解,用海一般辽阔的胸怀去接纳、去包容。父亲一直把我当做他的骄傲,我却从来没有意识到,其实父亲也是我的骄傲。
那个夜晚,我们沿着海边漫步,父亲在前,我在后。他走上一会儿,会故意放慢脚步,等等落在后面的我。波光粼粼的水面上,升起一轮圆润的明月,月光沿着父亲优雅的背影,镀上一层淡淡的柔光。
我心里泛起无边的欢喜,庆幸自己终于在而立之年读懂父亲。那一份深沉的父爱,远比月光温暖,它终将穿透岁月,绵延至我的一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