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你和我的账簿是那么不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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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来你和我的账簿是那么不同

  晚上回家,一见我她就开始嘲讽,我知道是我的那个同学出卖了我。我脸红得要命,简直想找个地缝躲进去,这本来就是我的隐痛了,再被姚芬兰一放大,想死的心都有。

  然而我发现那天的菜格外丰盛,竟然有几条过年都难得吃到的鲫鱼,还有一碗热腾腾的鸡蛋面。姚芬兰真舍得放,她起码放了半瓶香油到碗里,鸡蛋煎得嫩黄,小葱翠绿,面条雪白柔韧,简直好吃得要吞掉舌头!我狼吞虎咽地吃着面,把汤都喝干净了才想起,姚芬兰也没吃晚饭呢。我举着一个空碗尴尬地问她:“你,你吃了吗?”她摆摆手说:“别管我,我饱着呢。”接着,她又说:“你使劲用,那个,那个,卫生巾。”最后三个字,她说得小小声的,“用完了再给你买,不要心疼钱。”

  15岁的我正处在一个容易被感动的年龄,心事脆薄,姚芬兰平时偏偏又爱用铁血政策压迫我,所以暗暗当她是仇人,她难得像今天这样好,我眼里立即闪烁泪花。姚芬兰反而不习惯了,粗着嗓子说:“姚小跳你不用感动,我不是对你好,是怕到时你赖账!”我回嘴:“你小看人!你借给我的每笔钱我都记得清清楚楚,一分都不会少你的!”

  原来你和我的账簿那么不同

  考上名牌大学那天,整个乡都震动了,乡长坚持要给我披红挂花。姚芬兰也很激动,脸红红的,躲在人群里,痴痴看我。

  到了大学,才知道天地如此不同,一切都美丽得让人目不暇接。我原本立下了雄心壮志,想要兼职打工,尽早还清姚芬兰的钱。但五彩缤纷的社团活动、精彩纷呈的图书馆,甚至花前月下的爱情,样样都在诱惑我,让我的赚钱计划打了水漂。

  一学期下来,姚芬兰竟然托人送了3次钱给我,她说她去上海打工了,让我寒假留在学校里,多看点儿书。

  如是,我便心安理得地继续泡图书馆、参加辩论赛、和喜欢的男孩子一起散步聊天。此后每个假期,姚芬兰都从上海、无锡、杭州或者汕头寄钱给我。她四处打工,写来的信,依旧固执地叫我“姚小跳”,她说:“姚小跳真羡慕你能上大学啊,你要好好读书,这样姐姐再累也有盼头了。”

  也许太久没见,我甚至开始有一点点想念她。等我戴上了硕士帽的那一年,姚芬兰写信给我,她说她要结婚了,请我和男友去家乡喝喜酒。

  我终于见到了7年没见面、只靠写信来联系的姐姐。她老了,屈指一算,已经是35岁的女人,因为常年在工地上劳作,看上去就像是45岁的人。姐夫是个憨厚老实的男人,他把我叫到角落小声说:“小跳,你不要怪姐姐一直不肯去看你,她专门去过你念书的地方呢,但是躲在校门外,死活不肯进去,她说怎么能让同学们知道姚小跳有这样一个又老又丑的姐姐呢?”

  我的眼泪渐渐弥漫上来,一直觉得她是个讨厌又刻薄的丫头,但在她胖大的身躯里,又藏着多疼我又多纤柔温暖的心!

  喝过喜酒,姐姐拉着我的手去卧室说悄悄话,看着我欲言又止的样子,她笑着问:“你是想看看账簿吧?”我脸红红地点头。于是,终于看见了那个封皮已经磨损得厉害的笔记本—

  1989年11月13日,爸妈下葬,我不能让小跳软弱下去,逼她去上学,打了她,但是我的心很痛。

  1990年6月1日,我没钱为小跳买礼物,对不起,妹妹。

  1997年9月1日,小跳考上了重点高中,她成绩那么好,我一定要努力攒钱,供她念大学。

  2000年8月2日,小跳被北京大学录取了!我兴奋得一宿没睡。

  ……

  笔记本的最后写着:小跳,请原谅姐姐的粗暴,爸妈去世时,我也是个孩子,不懂得怎么照顾你,只能逼自己、逼你都坚强起来,这样,我们才能抵挡风雨,好好活下去。

  我抱着账簿,叫了一声“姐姐”,投入她厚暖的怀抱,其他什么都说不出来了。原来,我俩的账簿,如此不同,我是多么傻,她给的爱是隐形,但切实存在,一直包围在我的左右,让我幸福地长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