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哪有什么窗帘呀。”
“那就去买吧。”
“我没有钱呀。”
“那就去取存款吧。”
“怎么能轻易地取存款呢!那是留着实在是没办法时用的。”
“你现在不就是实在是没办法了吗?这么冷的天,连顿像样的饭也吃不上不说,画也卖不出去。这样下去,你怎么活呀?嗯?”
猫用像母亲对儿子说话的口吻,继续说:
“你好不容易才画出了这么一幅美丽的窗户,总不能白费了吧?这回一定要把这扇窗户变成真的。窗帘不过也就三千多块钱,喏,附近的那家黄色的金丝雀商店就有。那家店的二楼,就有卖现成的窗帘,非常便宜。你快去把窗帘滑轨和零件也一起买回来吧!”
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还有什么办法呢!画家从桌子的抽屉里取出存折,塞进裤兜,跑了出去。
画家从银行取出钱,从商店里买来窗帘,一边吐着白气,一边跑了回来。
“我买回来了。”
他把一个大包放到了地板上,猫高兴地连连点头。
“那就请把窗帘挂到画的上面吧。请轻轻地、轻轻地挂上去。”
画家照猫说的去做了。他拿来锤子,钉上窗帘滑轨,把白色的窗帘轻轻地挂了上去。哎呀,窗帘后面好像真的变成窗户了。
猫“啪哒啪哒”地拍起手来,然后闭上眼睛,嘀嘀咕咕地念了一大段咒语。最后抬起头,喜形于色地说:
“来,把窗帘打开看看吧!”
画家点点头,站了起来。还没走到窗前,他就已经预感到猫的魔法成功了。为什么呢?因为窗帘在外面吹来的风的拂动下,微微地鼓了起来。
画家猛地扑向窗边,刷地一下子拉开了窗帘。
立时,一片耀眼的金光射进了房间,外面是一片真正的原野!一片春意盎然的鲜绿色!红色的虞美人花丛在绿色的海洋中迎风摇曳。
花丛的远方,一列两节车厢的小小的电车“咣当、咣当”地在行驶着。电车向西,一直朝西开去……不久,就从窗户里消失了。
“电车往哪里开呢?……”
画家自言自语。
因为在南面开了一扇朝阳的窗户,画家的房间里一下子就变得明亮而温暖了。
“太好了。”
猫说。
“是呀,这样我们的生活就变得丰富多彩了。”
画家吸了一大口从窗外吹来的风。
从那以后,他们俩每天都眺望着外面的景色。黄昏的景色最迷人,他们俩靠在窗边看着外面,直到天黑。
直到天黑?
是的。这用魔法变出来的不可思议的风景,到了黄昏,就会变成黄昏的颜色。
太阳一转向西边,原野就会被染成一片玫瑰色。虞美人花红红地燃烧起来,唱起了歌。
很快……四下里就变成了一片紫罗兰的颜色,当黄昏的第一颗星星闪闪发亮地出现在远方的白杨树上方时,一列电车——那由两节车厢编成的小小的电车,就又会发出轻轻的咔嚓咔嚓声开过去。电车的车窗里,亮着黄色的灯光。
“哎——”
“哎——”
画家和猫冲着电车挥起手来。电车缓缓地向西驶去,不见了。
可是有一天黄昏,是电车的第几个窗口了,画家意外地看到了一个人。
是一个乘客的身影。
“哎,有人在电车上呀。”
画家吃惊地捅了捅猫。那决不像是画家画上去的。一个穿着白毛衣的长发少女,从电车窗口向外挥着手。
“哎——”
画家也连忙举起了手,可是电车已经向西……也就是说,已经消失到右面的窗框后面去了。画家禁不住想从窗口探出身去,可就在这时,猫拦住了他。
“这可不行!”
“为什么?……”
“为什么?那边不是另外一个世界吗?”
“……”
“你听到了吗?如果你去了窗外,你就会从这个世界上消失!。”
猫的眼睛认真得可怕。啊,也许真的是这样,画家想。于是,他就更加觉得窗外的景色美得诡异了。
白天的窗外,总是那样恬静而温暖。而最难得的是,温暖的阳光每天都充满了画家的房间,根本就用不着暖炉了。
画家每天在温暖的阳光下专心致志地画着画。猫久久地躺在他身边睡午觉。有一天,画家把猫躺在那里睡觉的样子画了下来。
可想不到,这张画却画得出奇的好,拿去一卖,竟然一下子就卖掉了。这让画家欣喜若狂,这下可以过几天舒服的日子了。于是,在回家的路上,他买来比目鱼的生鱼片,晚上和猫开了一个小小的宴会。
就这样,他们的生活变得舒服多了,可画家始终惦记着一件事。
就是窗外的风景。
就是每天一到黄昏,从那片风景里驶过的电车。不,应该说是电车上那个一直在不停地挥手的白毛衣少女。白毛衣少女总是冲着画家挥手。
而每当画家也响应着挥起手来时,少女就会更加使劲儿地挥手。接着,少女就会从电车的窗口里探出身,任风吹着长发,好像在呼唤着什么。画家禁不住喊道:
“哎——”
他自己也会探出身去,差一点跌到窗外。猫总是把他拦住:
“不行!”猫说,“要是到了窗外,你就会从这个世界上消失了。”
画家这才如梦初醒,每一次都会产生一种可怕的心情。可是一到黄昏,他又情不自禁地思念起那个少女来了。
傍晚5点正。当四周变成了黄昏的颜色、有晚风吹过来的时候,就会隐隐传来一阵咔嚓咔嚓的声音,电车穿过一望无际的草原。
而这时,恰好是画家画完画、洗好画笔的时候。他就会依在窗框上,目不转睛地凝望着窗外。
“电车从哪里来,又到哪里去呢?”
有一天,画家这样自言自语着。猫歪着脖子,重复道:
“是啊,从哪里来,又到哪里去呢?”
画家想,那个少女大概是住在西城,每天去东城干活吧!从西城到东城,除了这列电车之外,一定还有公共汽车,只是从这扇窗户里看不到而已吧。
“所以,一定只是回来时才坐电车……
画家还想了许多少女的事情。少女的生活、少女的工作、少女的家庭等等……这样一来,本来十分遥远、根本就不可能看到的少女的面孔,不知从什么时候起,变得清晰可见了。他感到甚至都能听到少女的声音了。
渐渐地,画家从早到晚都在想着少女的事情了。画画的时候就不用说了,和猫在一起吃饭的时候想,走在街上的时候想,这样没多久,连在梦中也在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