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你这个野小子!”母亲激动起来,“要我从你手上买首饰?难道这就是对我给你弄到佐伦堡的感谢吗?小滑头,你说说,这批首饰我难道不可以白要吗?”
“死神才可以白要,母亲!”儿子哈哈大笑,回答说,“如果首饰真的价值连城,那我们是不会这样傻,把它亲自挂在你的脖子上的。等到库诺眼睛一闭,我们就赶紧骑马下山去瓜分,我把我的那部分首饰出售。母亲,如果你出的价比犹太人的高,那么首饰就归你。”
说话间,他们来到城堡大门前,伯爵夫人好不容易才压下了刚才议论首饰时的怒火,因为这时伯爵库诺已经骑马从吊桥上走了过来。当他看到继母和两个弟弟时,便勒住马缰,下了马,友好地问候他们。他们虽然给他带来许多痛苦,可是他想,他们毕竟是他的弟弟,而且父亲生前还是爱这个坏女人的,所以他不能对他们无礼。
“啊,儿子来看望我们,真是太好了。”伯爵夫人满面堆笑地说,“希尔施堡还行吗?住在那里习惯吗?你还给我备了一顶暖轿吗?哎呀,多漂亮,皇后坐在里面也不算亏待吧!不久你就该娶个家庭主妇,让她坐在里面到处转转了。”
“我还没有想过这件事呢,母亲,”库诺回答说,“我只想找些人回家聊聊,因此我才备了这顶轿子。”
“啊,你真好,想得真周到。”妇人打断了他的话,然后微笑着鞠了一躬。
“他恐怕不能骑马了,”库诺平静地说,“他就是那个约瑟夫牧师,我们的家庭牧师。我想接他到我那儿去,他是我的老师。我离开佐伦堡时,我们就约定了。到了山脚时,我还想接费尔德赫姆林太太。亲爱的上帝啊!她现在老得像一块石头了,当年她救过我的命,那是我故世的父亲第一次带我外出骑马的时候。我在希尔施堡有足够的房子,她可以住在那里养老送终。”他一边说,一边穿过院子去接牧师。
沃尔夫生气地咬紧双唇,伯爵太太的脸也气得发黄,只有小滑头哈哈大笑。“我这回是得不到马了,你用什么来给我补偿呢?”他说,“沃尔夫兄弟,他反正会送给你一副铠甲,就用它来抵偿吧!哈哈!他不是想把教父和老妖婆接去吗?这真是天生的一对,地造的一双。从此以后,他上午跟牧师学希腊语,下午跟费尔德赫姆林太太学妖术。瞧,这个傻瓜库诺有多好玩!”
“他是一个卑鄙的家伙!”伯爵夫人说,“小滑头,你不该取笑我。这是我们全家的耻辱。如果传出去,说佐伦伯爵用一顶华丽的暖轿来接老妖婆费尔德赫姆林,再用两头骡子驮着她到自己的城堡里去住,那么我们就该羞死了。他这种习惯是母亲遗传的。从前,他的母亲很下贱,总是跟病人和无赖混在一起。唉,他的父亲要是知道了,真会在棺材里气得翻个身。”
“对,”小滑头补充说,“父亲还会在墓穴里说:‘知道了,蠢货!’”
“是的!瞧,他跟那个老头子过来了,还搀着他呢,真是不知羞耻。”伯爵夫人惊奇地叫道,“我还是走开吧,免得再碰上他。”
说完,他们都走开了。库诺陪着老师一直走到桥边,扶着他进了暖轿。他们到了山下,老妇人费尔德赫姆林已经收拾完毕,她带了一包小酒杯、小锅子、药水和其它一些器具,拄着黄杨木手杖上了轿子。
事情其实并没有像伯爵夫人想象的那么糟。地方上的人对库诺骑士做的事一点儿也不感到奇怪。相反,大家认为他要让费尔德赫姆林愉快地安度晚年,这件事做得漂亮,值得赞扬。另外,他把年迈的教父约瑟夫接到城堡里去住,大家称他真是一位虔诚的义士。只有几个人恨他,鄙视他,那就是他的两个弟弟和伯爵夫人。不过,他们的行为只是给他们自己带来了耻辱,因为人们对这一对丧尽天良的兄弟感到很气愤。据说,他们对母亲也很坏,经常和她争吵,兄弟之间也经常伤对方的心,做尽了坏事。
库诺伯爵多次尝试,想同他的兄弟重归于好。他们常常骑马从他的城堡前经过,从不搭理他;如果他们在树林里或田野上碰到时,也只是视同陌路人似的冷冷地问候一声,这种情况叫他实在难以忍受。可是,他的种种努力都失败了,他还受到他们的耻笑。
有一天,他想出了一个办法,希望能够赢得他们的欢心。他知道,他们又吝啬,又贪婪,一定对位于三座城堡之间的一块池塘垂涎三尺。事情是这样的:这池塘虽然位于三座城堡的中间,但是在库诺的地界内,塘里有全地区最好的梭子鱼和鲤鱼。对喜欢钓鱼的双胞胎兄弟来说,他们非常怨恨父亲没有把他塘分给他们一部分。他们十分傲慢,不愿意事先没有打招呼就到那里去钓鱼,他们也不愿意为得到哥哥的同意而去说上一句好听的话。库诺了解他的弟弟,知道他们挂念着池塘,于是有一天便邀请他们到池塘边碰头。
这是一个春天的早晨,天气宜人。三兄弟从三座城堡里出来,几乎同时赶到塘边。
“哎!瞧吧,”小滑头大声说,“来得多准时!我是在七点整离开滑头堡的。”
“我也是,我也是。”从希尔施堡和佐伦堡赶来的两兄弟也说道。
“那么,这个池塘一定位于我们三家的正中间。”小滑头接着说,“这里的水多清啊。”
“是啊,所以我才邀请你们到这里来。我知道,你们两人很喜欢钓鱼。虽然我有时也来钓几下,可是这里的鱼毕竟够我们三家享用了。岸边也有足够的地方可以让我们坐着钓鱼。即使我们三个人同时来钓鱼,恐怕也无所谓。因此,我想让池塘从今天起归我们三家合用,你们跟我一样拥有同样的权利。”
“哟,我们的哥哥真是想得周到,”小滑头嘲笑地说,“真舍得把二十亩水塘和几百条鱼送给我们!那么,我们该拿什么来交换呢?因为只有死神才是不要报酬的!”
“你们无需付出报酬,”库诺动情地说,“啊,我只是希望常常能在池塘边上看到你们,跟你们说说话。我们毕竟是同一个父亲的儿子。”
“不!”滑头堡来的弟弟回答说,“这是不相干的,因为没有比在一起钓鱼的主意更幼稚了。那样的话,一个人总会把另一个人的鱼赶走的。我们可以分几天进行,比如星期一和星期四归你,库诺;星期二和星期五归沃尔夫;星期三和星期六让我来——这样对我非常合适。”
“我觉得不合适,”阴险的沃尔夫说,“我不愿意接受别人的礼物,也不愿意跟别人平分。库诺,你把池塘提供给我们,做得很有道理,因为我们三家都有同等的权利。现在,让我们掷骰子来决定,看谁在将来可以独自占有池塘。如果我的运气好,池塘归了我,你们以后随时可以来问我,能不能在我的池塘里钓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