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可怜的人,真主怎么给他这样的打击!”年轻人齐声喊道,他们朝酋长投去同情的目光。酋长虽然有享不尽的荣华富贵,可是这时他却悲伤而又孤独地坐在棕榈树下。
“他心爱的妻子思念儿子,终日悲伤,最后丢下他离开了人世。他自己买下一艘海船,把船上的用具装备齐全,又说服了住在山下井边的法兰克医生,陪他到法兰克寻找他丢失的儿子。他们上了船,在大海上航行了很久,最后来到曾入侵过亚历山大的那个异教徒的国家。可是那里刚刚发生了一件可怕的大事。不久前,他们杀掉了国王和总督,富人和穷人在互相厮杀,举国上下一片混乱。他们在各个城市里寻找小卡埃拉姆,可是都没有找到;也没有人知道他的消息。最后,法兰克医生只好劝酋长登船回去,否则,恐怕连他们自己的命也保不住了。
“于是,他们又回来了。从此以后,酋长每天就像现在这样过日子,他为自己的儿子而悲哀痛心。他这样做,是合情合理的。他在吃饭喝水时,就不禁想到:我那可怜的卡埃拉姆也许在忍受饥渴的煎熬?他穿上节日的盛装,围上厚实的围巾时,就不禁想到:我的儿子也许正赤身裸体吧?他周围的奴隶有的在唱歌跳舞,有的在朗读,这时他就不禁想到:我那可怜的儿子也许正在为法兰克君主跳舞唱歌,给他助兴吧?然而,他的最大的痛苦是:他相信,他的小卡埃拉姆生活在远离祖先的异教徒当中,他们嘲笑他,让他背离祖先的信仰,使他们父子俩最后来到天堂的花园里时,恐怕连拥抱一下也不行!
“因此,他对待奴隶很和气,经常接济穷人。他想,真主会有报应的,真主会打动法兰克君主的良心,让法兰克人也能和气地对待自己的儿子。每逢他儿子被抓去的那个日子,他总要释放十二名奴隶。”
“关于他的善举,我也听到过。”能写会算的书生说,“不过,其中也有不少奇谈怪论。有关他儿子的消息却偏偏没有人提到过。人们喜欢说他是个古怪的人,特别喜欢听人讲故事。他每年都让奴隶们进行比赛,谁故事讲得最动听,谁就能够获得自由。”
“你们千万别听信这些人的话,”老人说,“事情正如我说的那样,我知道得最清楚。他在那些苦闷的日子里很有可能想让自己轻松一下,才叫人来讲故事。不过,他释放奴隶,这完全是为了儿子的缘故。可是,夜已经很凉了,我还得继续赶路。但愿你们太平无事,年轻人,今后你们应该想到,酋长毕竟是个好人!”
年轻人很感谢老人,感谢他送来了这些消息,随即又看了一眼悲哀不已的酋长,然后转身沿街道走去,一面走,一面还在说:“我可不想做阿里·巴奴酋长。”
自从这些年轻人同那位老人对首长阿里·巴奴议论后不久,在一天晨祷时,他们又不期而然地在大街上相遇了。他们想起了老人和他讲过的故事,大家都很想念酋长,就朝他的住宅望去。让他们大吃一惊的是,那里装饰一新,显得非常富丽堂皇!衣着鲜艳的女奴们在平台上散步,平台上旌旗飘扬,大厅里铺着贵重的地毯,美丽的丝绸与地毯相连,一直铺到宽阔的台阶下面,甚至连街道上也铺着漂亮的布料。有些人恐怕做梦也想不到用这种精细的布做件节日的盛装或者做一双舒适的鞋垫。
“哎呀,刚刚过了几天,酋长发生了多么大的变化啊!”年轻的书生说,“他要举办庆典吗?他要让歌手和舞蹈家表演一番吗?你们瞧瞧这些地毯!恐怕在整个亚历山大也找不到这样漂亮的地毯!这种细布铺在平地上,说真的,这是多么可惜啊!”
“你们可知道我在想什么?”另一个说,“他肯定要接待一位贵宾,因为他做这样的准备工作往往是为了迎接大国的君主或大臣。今天来的人会是谁呢!”
“你们看,上回我们遇到的老人,不是正从下面走过来吗?对,他什么都知道,也一定知道今天的盛况是为了什么。喂,老先生,你不想到我们这里来聊聊吗?”
他们大声喊他。老人看到他们在打招呼,便走了过去。他也认出他们是几天前跟自己聊过的年轻人。他们把酋长家的各种装饰指给老人看,问他可知道今天有什么贵客光临。
“你们真的以为,”老人说,“阿里·巴奴要举行隆重的庆典,或者有贵客光临吗?他并没有这个意思。不过,今天是斋戒月的第十二天。你们知道,他的儿子就是在这同一天被劫到敌人的军营中去的。”
“凭着先知的胡须作证!”有一个年轻人大声嚷道,“这里看上去像要举办婚礼和庆典,而今天又是他特别悲痛的日子,你怎么能把这两者扯在一起?你得承认,酋长现在有点精神失常了。”
“年轻的朋友,你总是喜欢草率地做出结论,是吗?”老人微笑着说,“这一回,你把箭镞磨得又尖又锋利,把弓弦也绷得紧紧的,可是你射出去的箭还是远远地偏离了目标。你要知道,酋长今天是在等待他的儿子回来!”
“什么,他已经被找到了?”年轻人齐声大喊,他们很高兴。
“不,长久以来酋长一直不知道他的消息。可是,你们得明白:就在八年或者十年前,酋长同样怀着悲痛的心情纪念这个日子,他释放奴隶,给穷人施舍食物和饮料,还让人给一位疲惫不堪的行脚僧送去吃的和喝的,行脚僧就躺在那幢房子的阴影里。行脚僧是个圣人,精通占卜和算命。由于酋长向他伸出了同情的手,他在吃饱喝足,恢复精力后,便朝酋长走去,对他说:‘我知道你悲痛的原因。今天是斋戒月的第十二天,你的儿子不是在这一天被劫走的吗?可是,请放心吧,这个悲痛的日子将会变成你欢庆的节日。你要知道:你的儿子将在这一天回到你的身边!’行脚僧一字一顿地说。”
“任何一个穆斯林,如果对这样一个人的讲话表示怀疑,显然是有罪的。听了行脚僧的一席话,阿里的悲痛心情虽然没有减轻,但是从此以后,每逢这个日子,他总是盼着儿子回来。他装饰房屋,铺设地毯,修理大厅,似乎儿子随时都会回来似的。”
“妙极了!”书生接着说,“不过,我倒想看一下,这些装饰是如何富丽堂皇,看一下酋长是如何悲不自胜。不过,我主要还是想听听他的奴隶们是怎样讲故事的。”
“没有比这更容易的事了,”老人回答说,“我有一位朋友,几年来他已经当了那幢大院的奴隶总管。他总爱在那一天给我一个进大院的机会,酋长的仆人和朋友成堆,所以别人也不会发现我。我愿意跟他说一声,让他答应放你们进去。你们一共只有四个人,进去是不会有问题的。你们在九点钟时再回到这里来,到时我将给你们一个回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