问题孩子分析(二)
所以,心理治疗师需要“第三只眼”,他要清醒的看到自己在对家庭做什么,是否保持了治疗性中立,是否对自己的问题保持了警觉。如果无意间我们支持了某方的观点,我们会提醒另一方家长“刚才我的话可能不客观,如果你感觉到不舒服,请告诉我”。
处理这样的家庭竞争,聪明的治疗师会采用一种双重角色,跟太太谈用先生的理论,跟先生谈用太太的理论,并应用心理学的交谈技巧,让他们看到对方的长处,让对立的情绪趋向和缓。治疗师面对自认为很正确,叫劲的家长给予一种消退处理,让他\她有理也说不出,让无理的那一方变得有点力量,以此来平衡家庭关系。许多家庭出问题原因在是父亲或母亲困扰于一些正确的教育理论,不能变通,也不能对孩子因势利导。我们通过一种对是非的含糊技术,抹杀对与错的差别,让父母从关心自己的对错转向关注彼此间的共性,关注孩子内心的感觉。
一个乐于替代父母去判断对错的心理医生,跟居民委员会的老大妈无异,这样的大夫,不看也罢。
心理医生对家庭的观察29:逃学
天塌下来了!
任何事都可以强迫,只有学习是父母需要哀求着孩子去做的!
一个整合取向的家庭心理治疗师,在听取家庭的故事时,很注意观察与分析家庭的权利等级,亲密关系与行为序列,分析孩子与父母之间的情感,信息是如何交流、互动、分歧、对立、矜持和认同的。我们常常觉得孩子的每一个行为障碍,都隐含着一种关系补偿,补偿幼时被父母欠缺的东西。父母不能从一个轴向来看待孩子,而是在一个横断面对孩子说:“你都这么大了,还这样……?”我们也看到这样的家庭情景,父母总是通过一些否定性语言来评价孩子,当这样的信息达到一定的量,孩子会不加识别的把它内化在自己的意识里,慢慢的真的发展出那些糟糕的个性。如果父母总是用肯定性的语言来激励,欣赏孩子,孩子无意识间就会呈现出良好的心理特性,这类现象被心理学称之为语言的雕刻作用。
经常埋怨孩子不好好读书的父母,是怕孩子不肯用功学习,这样的叮咛嘱咐会让孩子慢慢琢磨出,他要击败、控制、惩罚父母最好办法就是拒绝上学。
一个平时学习满不错的十五岁孩子,突然向父母宣布从今以后不再上学,这无疑是家庭里的十级地震。父母极度慌乱的带着孩子来请求医生的帮助。在面询的过程中,我在父母眼睛里读到深深的震惊与挫败感,而孩子却心情平稳态度坦然的述说他的种种不适。他在人多的地方,教室或公共汽车上会感觉紧张、恐惧、呼吸困难、直至晕到。这个家庭里原本强悍的父母变得十分可怜,放下架子小心的央求孩子去学习,孩子却坚持治好了病才能上学。
心理医生诊断孩子患有广场恐惧症是很容易的事,把不上学归因于孩子出了心理障碍,一方面让孩子不上学成为合理,另方面使父母转为关心孩子的身体,改善了亲子距离。看起来是双方获益的事,却隐含着一种成长的损失。
狡猾的医生知道孩子不会那么轻易就放弃“得病”获得的权利,私下里我们会“夸奖”孩子的聪明,故意说我会帮助你从家庭获得更多的利益。在和孩子“结盟”后,我们会提醒孩子疾病只是生活中很小一部分,大多数时间他很正常,暗示他学习治病需要齐头并进。同时,我们也会帮助孩子处理感觉层面的焦虑,告诉他感觉这个东西有很大的自我建构色彩,是人对环境的心理反应,焦虑感觉你不说,别人是看不出来的。我们极力把面前的孩子描述成快乐自主的孩子,直到给他创造出快活的心境来,而快乐的孩子会自己脱掉疾病的面具。
心理医生对家庭的观察30:中立
不怕你们添乱!
过于热心的治疗师总是好心办坏事!
有些热衷结构式家庭治疗的心理医生内心有一个功能良好的家庭模板,渴望去重建家庭的权利等级与规则,廓清家庭边界,让成员各归其位,各尽其职。但可能会好心办坏事,因为任何家庭都存在很个别的东西,理论需要受实际的修改。
一位临床心理医生说她有个失败的案例:“在一个家庭里,男孩已经十五岁,还在与母亲同睡,还让母亲替他洗澡换衣,母亲也常常毫无顾忌的在孩子面前赤身裸体。这个家庭里,母子情感纠结,父亲愤怒但无能为力。孩子慢慢出现社会适应不良,学习与社交都困难,并诊断有强迫性神经症。医生着手想把孩子从母亲的床上赶开,并试图增强父亲在家庭权利中的位置时,她成为母子联盟的“敌人”,治疗难以进行。
我觉得家庭的“健康模板”只能是心理医生治疗中的内在逻辑,不能那么简单直白的与家庭交流。那位医生可能替代“可怜”的父亲去责难那个“可怜”的母亲,位置变得不中立的。她看到母子情感纠结,希望重建关系,却未曾了解家庭“症状”是如何延续下来?孩子的问题又有何种的家庭功能?不知家庭的水有多深,治疗师切不可盲动。
其实,用家庭系统的眼光看,孩子出现适应问题是这个家庭的需要,它为母子纠结提供合理性,病的孩子需要多的帮助。我们首先要为情感纠结的家庭寻找潜在的利益,比如父亲成为家庭的边缘人,曾拥有更多的自由和更少的责任,母亲虽然劳累,好在有孩子的依恋作为补偿,让家庭成员彼此的焦虑得到缓解。同时,我们还要仔细的倾听家庭对“纠结”的解释并接受这些解释,让家庭感觉医生易于亲近,拉近与家庭的距离。我们不说:“孩子你不能继续与母亲睡。”而说:“如果有一天你突然不想与母亲睡,家庭里谁会在意,谁不在意?”我们再用同样的问题问父亲与母亲,把三个人的意愿呈现出来。家庭治疗师像是在弹钢琴,让家庭自主地发出和谐之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