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从炕里掏出一个烧焦了的包子,恶狠狠地说着:
"好啊,都已经烤焦了,魔鬼们......
"为什么像猫头魔似的睁大眼睛看着我?
"你们这一群混蛋!
"我真想把你们全都撕烂......"
她痛哭起来,泪水滴在那个已经烤焦了的包子上面.
姥爷和母亲来到厨房里.
姥姥把包子往桌子上一扔,把碟子.碗震得跳了起来.
"看吧,都是因为你们,让你们倒一辈子楣!"
母亲走上前抱住了她,微笑着劝说着.
姥爷疲惫地坐在桌子边儿上,把餐巾围在脖子上,眯着浮肿的眼睛,唠叨着:
"好啦,好啦!
"有什么大不了的,又不是没吃过好包子.
"上帝是吝啬,他用几分钟的时间就算清了几年的帐......
"可他不承认什么是利息!
"你坐下,瓦莉娅......"
姥爷就像个疯子似的不停地嘀咕,在吃饭的时候总是要讲到上帝,讲不信神的阿哈夫,讲作为一个你亲戚的不容易.
姥姥气呼呼地打断了他:
"行啦,吃你的饭吧!听见吗!"
母亲眼睛闪着亮光,微笑着问我:
"怎么样,刚才把你吓坏了吧?"没有,刚才我不怕,现在倒觉得有些不舒服.
他们吃饭的时间特别长,吃得特别多,好像他们与刚才那些互相吵骂.号啕不止的人们没有关系似的.
他们所有激烈的言词和动作,再也不能感动我了.
很多年之后,我逐渐明白,因为生活的贫困,俄罗斯人似乎都喜欢与忧伤做伴,又随时力求着遗忘,而不是以不幸而感到羞惭.
漫漫的日月中,忧伤就是节日,火灾就是狂欢;在一无所有的面孔上,伤痕也变成了点缀......11
自那以后,母亲变得越发坚强起来,理直气壮在家里踱来踱去.而姥爷好像萎缩了,成天心事重重,不言不语,与平常大不一样.
他差不多不再出门去了,总是一个人呆在顶楼上读书.
他读的是一本神秘的书:《我父亲的笔记》.
这本书放在一个上了锁的箱子里,每次取出来以前,姥爷都要先洗洗手.
这本书非常厚,封面是棕黄色的,扉页上有一行花体题词:
献给尊敬的华西里.卡什林
衷心地感激您
下面的签名字体特别奇怪,最后一个字母就像一只飞鸟.
姥爷非常小心地把书打开,戴上眼镜,端看着题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