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大学-04
有一天晚上,我的在戏院乐队供职的提琴老师趁我出去的当儿,私自打开了我忘记上锁的钱匣,把我的钱装满了他的口袋.这时,我回来了,他从容地把他刮得发青的脸伸给我,说:
"打吧!"
泪水顺着他呆滞的脸颊流下来,两片嘴唇颤抖着.
我真想揍他一顿,怎么可以做出这等下贱事来!我强压怒火,把握紧的拳头放在屁股下面,命他把钱放回原处.这个蠢货临走忽然高声叫道:
"给我十个卢布吧,求你了!行吗?"
琴师跟钱一起走了,学琴的事就此告吹.
这年的十二月份我下了自杀的决心.
为说明我自杀的原因,我专门写了一篇叫做《马卡生活事变》的文章.文章写得极不成功,内容缺乏真实性,不过也许正是这一点形成了文章的价值.里面描写的事件都是客观存在的,但是好像这一切又与我毫无干系.哎,不论怎么说,我对自己有一点还算满意:一定程度我能把握自己了.
我的自杀竟然和我的文章一样拙劣,从那只旧手枪发射出来的子弹并没有穿透我的心脏,而是穿过了另一个部位:肺.这样一来,只一个月的工夫,我就羞惭地返回面包坊的岗位上了.
我做了没有多久.在三月底的一天夜里,我在女店员的房间看到了一个熟悉的人:霍霍尔.他在窗边坐着,嘴上吸着粗大的纸烟,眼睛看着面前的烟雾.
"您有时间吗?"他说话单刀直入,连客套话都没有了.
"只有二十分钟吧."
"那么,请坐.我们谈一谈."
他还和从前一样,一副哥萨克人的打扮,金黄色的耀眼的长胡子垂在宽阔的胸前,任性固执的脑门下齐齐的短发,脚下的那双农民靴子发出难闻的臭胶皮味.
"哎!您想不想到我那儿去?我现在住克拉斯诺维多渥村,顺伏尔加河走大概四十五公里,我开了一间小杂货店,您可以帮我卖卖货,放心!您有足够的时间读我的好书,怎么样?"
"好吧."
"真是爽快!那么请您周五早上六点到库尔巴拖夫码头,我乘我们村来的船,船家是瓦西里.藩可夫.嗨.其实用不着您费神,我会在那里等候您的.再见!"
他迅速结束了我们的谈话,一面伸出大手和我告别,一面拿出他那块笨拙的银表说:
"我和你只谈了六分钟!对了!我叫米哈依.安东罗夫.姓洛马斯."
他甩开大步,甩着膀子,头也不回地走出去了.
两天后,我去赴约.
那时,伏尔加河刚解冻,混浊的河面上飘流着数不清不堪一击的冰块儿.船穿行在这些冰块间,冰块被撞得四分五裂.浪花随风旋舞,玻璃般的冰块反射着太阳的光芒.我们的船乘风而行,船上装着许多货物:木桶.袋子.箱子.
舵手长可是个好打扮的年轻农民,羊皮上面绣着美丽的花纹.他显得挺平和,眼神有点冷漠,不大爱说话,又不大像农民,他的雇员库尔什金倒是个地道的农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