名利场(四)-63-我们遇见一个老相识
人人都出去拜访邻居,不过所谓"人人",当然是指贵族而说,那些中产阶级,我们是不屑理睬的.一星期里头,特.白丝脱夫人请一次客,特.施奴尔巴夫人抽出一个晚上举行宴会,戏院演两回戏;宫里客气得很,也是每星期请客一次.因此你的生活真的是连续不断的寻欢作乐,不过作乐的方式是不铺张的,本浦聂格尔式的就是了.
我们的宫里也分党派,有斗争,这是无可否认的.在本浦聂格尔,政治气氛很浓,各党派里面的仇恨也很深.一党是斯脱伦浦夫派,由我们的公使支持,一党是莱特伦派,由法国的代理公使特.马加卜先生撑腰.只要英国的公使夸奖了斯脱伦浦夫夫人......谁也听得出来,她的确比她敌手莱特伦夫人唱得好,比她唱高三个音符呢......我刚才说,我们这边的公使无论说什么话,法国的外交家便立刻出来反对.
城里的人不属于这一党,便属于那一党.那个姓莱特伦的女人个儿很矮小,的确长得不难看,她的声音虽然不大,倒也还动听.我也承认斯脱伦浦夫太太年纪不小了,风采不如从前,而且实在太胖.譬如在《夜行人》的最后一幕,她穿了长睡衣,手里拿了一盏灯,得从窗子里爬出去,走过磨房里的木板.她费了好大的力气才勉强挤出窗口,而且木板总给她压得往下直弯,吱娄娄的直响.可是在最后一节里她唱的多么洪亮!她向埃尔维诺怀里扑过去的时候感情多么丰富!拥抱得又热烈,差点儿把他闷个半死!而莱特伦那女人呢......这种琐琐碎碎的话还是不说了吧.事情是这样的,这两个女人等于本浦聂格尔国里英派和法派的两面旗帜,上层社会也按照对于这两大国家的忠顺而分为亲英亲法两党.
在我们这一边,有内务部长,掌马官,公爵的机要秘书,小公爵的教师.至于外交部长,总指挥的太太,宫廷司礼官夫妇俩,却是法国派.总指挥以前曾在拿破仑手下当过差,司礼官的太太呢,对于巴黎的时装十分向往;她的帽子时髦得很,都是特.马加卜先生的当差代她置办的.法国大使馆的秘书是个矮小的格里涅克人,年纪很轻.他跟魔鬼一般刁,在本地所有的宾客题词簿里都画上铁泼窝姆的讽刺画.
他们的大本营就是本镇另一个客店巴黎旅馆,大家都在那里吃饭.英法两派的人当面虽然客气,可是老是说俏皮话彼此挖苦,说的话像剃刀一般锋利.那样子真像从前我在德芬郡见过的两个摔角的力士;他们用力抽打彼此的胫骨,虽然痛得紧,可是脸上的表情一丝儿不变.铁泼窝姆和马加卜每次向政府递送公文,总要奋力攻击对手.警如说,我们这边说:"法国公使如果继续在此地任职,势必影响大不列颠帝国在本浦聂格尔以及德国全部的利益.这人毫无廉耻,不惜捏造诳骗,利用最阴险的手段达到目的.他曾经屡次在宫廷中散播谣言,中伤我国公使,侮蔑我国政府,和此间某部长狼狈为奸.某部长才陋识浅,家境贫困,确是人所共知,然而在本国势力极大,"等等.他们那边却这样说:"特.铁泼窝姆公使具有岛国人特有的专横和愚昧,对于最伟大的法国横加毁谤.据说他昨日谈起杜.蓓利公爵夫人,口吻极其轻蔑,又曾经侮辱英勇的昂古莱姆公爵,甚而至于胆敢暗示奥里昂公爵谋为不轨,企图篡夺皇位.他惯能利用各种手段在宫中树立党羽,威胁不成,继之以利诱.受他收买或威逼而依附在他左右的走狗不在少数.这种阴险恶毒的小人一日不去,非但本浦聂格尔不得安宁,德国不得平静,法国的威望,全欧的和睦空气,也必定受到破坏."两边都是这一类的话.随便哪一面写了一份特别尖刻的报告书,消息准会漏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