名利场(二)-22-婚礼和一部分的蜜月
教堂门口停着一辆四匹马拉的大马车,另外还有一辆车,当时叫做玻璃马车.那雨下得阴凄凄的,只有几个闲人聚着看热闹.
乔治道:"唉!我说过只要两匹."
乔瑟夫.赛特笠先生的佣人在旁边伺候着,答道:"我们大爷一定要四匹."说着,他和奥斯本先生的佣人跟在乔治和威廉后面进了教堂,两人都觉得"这事办得太不像样,也不请吃早饭,也没有喜花彩球."
咱们的老朋友乔斯.赛特笠迎上来道:"你们来了.乔治,我的孩子,你来晚了五分钟了.瞧这个天......在孟加拉,雨季开始的时候就是这个样子.你放心,我的马车可是不漏水的.来吧,我母亲跟爱米在教堂的小屋里等着呢."
乔斯赛特笠十分好看.他越长越胖,衬衫领子比以前更高,皮色比以前更红,漂亮的衬衫皱边成堆的堆在五颜六色的背心口上.他的两条腿生得很有样子,脚上穿着有流苏的长统靴.当年还没有漆皮鞋,不过他的那双靴子也够亮了.从前有一幅画儿,画着一个男人把发亮的靴子当作镜子,照着刮胡子,大概用的就是乔斯脚上的一双吧?他的淡绿外套上面挂着一大朵缎带做的喜花,像一朵开足的大白玉兰花.
总而言之,乔治不顾一切,准备结婚了.怪不得他脸色苍白,神情惚恍,晚上睡不着,早晨又那么激动.好些结过婚的人都对我说,当时心里的确是那样的感觉.结过三四回婚的人,当然司空见惯,可是人人都说第一次结婚真是可怕.
新娘穿一件棕色绸子长袍,戴一顶草帽,底下用粉红的缎带系住,帽子上兜了一块香滴叶地方出产的细白镂空面纱,是她哥哥乔瑟夫.赛特笠送给她的礼物.这些话全是都宾上尉后来告诉我的.都宾上尉自己也求得她准许,送给她一只金表和一根金链子,那天她也戴上了.她母亲从自己剩下的一两样首饰里拿出一只金刚钻别针给了她.仪式进行的时候,老太太坐在一个专座里呜呜咽咽的哭,那爱尔兰女佣人和同住的克拉浦太太在旁边安慰她.赛特笠老头儿不肯来.乔斯便做他的代表,领着新娘走上祭坛.都宾就做了乔治的傧相.
教堂里只有牧师,执事人,男女两家寥寥几个亲友,和他们的佣人而已.两个男佣人目无下尘的坐在一边.雨下得很大,啪啪的打着窗户.仪式一停下来,便听得外面哗啦啦的下雨和赛特笠老太太的呜咽.牧师的声音在空荡荡的教堂里激起凄惨的回声.奥斯本用低沉的声音说:"我愿意."爱米给牧师的回答是从心底里发出来的,只是轻得除了都宾之外谁也没听见.
仪式结束之后,乔斯上前吻了新娘,几个月来,这是他第一次吻他的妹妹.乔治不再愁眉苦脸了,他满面喜欢得意,很和蔼的搭着都宾的肩膀道:"威廉,轮到你了."都宾走过去,在爱米丽亚的脸上轻轻的吻了一下.
然后他们到教堂的事务所里登记签字.乔治拉着朋友的手说:"都宾,求天保佑你!"他的眼睛里亮晶晶的,很像包着眼泪.都宾感动得说不出话来,点点头就算回答.
乔治说:"马上写信,早点来!"赛特笠太太眼泪鼻涕的和女儿说了再会,一对新夫妇就准备上车.乔治对教堂门口几个湿漉漉的小孩嚷道:"走开走开,小鬼!"新郎新娘上车的时候,雨水直刮到他们脸上;车夫们的缎花儿泥污水湿的挂在水淋淋的短外套上.那几个孩子有气无力的欢呼了一声,马车溅着泥水动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