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吉诃德(上)-上卷-第15章
"我也可以列入这类优秀人物.他们遭受的磨难比咱们现在遭受的要大得多.我可以告诉你,桑乔,被对方用随手拿起来的东西打出伤来并不算耻辱,这是决斗法规上明确写明的.假如修鞋匠随手用楦子打伤别人,不能说那个人被用棍子打了一顿,尽管楦子也是棍子.我这样说是让你别以为咱们在这次战斗里被打痛了,就是蒙受了耻辱.那些人用来打咱们的家伙不是别的,只是他们手里的木棒.我记得他们当中没有任何人使用了剑或者匕首."
"我倒没看那么仔细,"桑乔说,"当时我的手刚要拿剑,肩膀就被他们用松木棒狠揍了一通,什么也看不见了,脚也站不住了,倒在我现在躺的这个地方.我伤心的倒不是这顿棒打算不算羞辱,而是肩上背上被打的疼痛劲儿,那真是刻骨铭心啊."
"桑乔兄弟,我得告诉你,"唐吉诃德说,"时间长了,记忆就消失了;人一死,痛苦也就没有了."
"那么,还有什么东西比时间才能抹掉的记忆,比死亡才能结束的痛苦更为不幸呢?"桑乔说,"如果咱们的不幸是几块膏药就能够治好的,事情还不算很糟糕.可是我却看到,即使一座医院的所有膏药也不足以治好咱们的伤."
"别这么说,桑乔,你得从咱们的短处见出力量来,"唐吉诃德说,"我也会这样做.咱们去看看罗西南多吧,我觉得可怜的它对这场不幸倒一点不在乎."
"这倒没什么可夸耀的,"桑乔说,"它也是个游侠骑士呀.我可以夸耀的倒是我的驴没事,没有任何损失.咱们反正没少遭罪."
"幸运总是在不幸中网开一面,也让人有所安慰."唐吉诃德说,"我这样讲是因为这头驴现在可以弥补罗西南多的空缺.它可以驮我到某个城堡去,治治我的伤.我骑这样的牲畜也不算不体面.我记得那个好老头西勒尼,快乐笑神的家庭教师和导师,进入千门城时就骑着一头很漂亮的驴,而且非常得意."
"也许他真的像您说的那样,是骑着驴去的,"桑乔说,"不过,要是像个驴粪袋似的横搭在驴背上,那可跟骑着驴去大不一样."
"在战斗中受了伤是光荣,而不是耻辱;所以,潘萨朋友,别说什么了,而是像我刚才说的那样,尽力站起来,用你愿意的任何方式把我扶到你的驴上吧.咱们得在天黑之前离开这里,以免在这荒无人烟的地方遭受袭击."
"不过我听您说过,"桑乔说,"游侠骑士每年都有很多时间是在荒山野岭度过的,他们觉得这很幸福."
"那只是在迫不得已或者恋爱的时候才如此."唐吉诃德说,"不过,确实有的骑士苦行了足足两年时间,迎着烈日睡在岩石上;无论严寒酷暑都在野外露宿,连他的意中人都不知道他到哪儿去了.这其中就有阿马迪斯,当时他叫贝尔特内夫罗斯,就在'卑岩,上住了不知是八年还是八个月,我记得不很清楚了.反正他是在那里受苦,也不知道他夫人奥里亚娜怎么惹他了.不过,咱们别说这个了,桑乔,趁着你的驴和罗西南多没再遭别的难,你再使把劲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