约翰_克利斯朵夫(二)-卷二-清晨-第二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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约翰_克利斯朵夫(二)-卷二-清晨-第二部


    克利斯朵夫仰躺在那里,把手枕着头,满不在乎的回答说:"管它!"
    说完了他望着奥多,看到他吃惊的神气,便笑起来,补充了两句:"这儿太舒服了,我不去了.让他们等罢!"
    他抬起半个身子,接着又说:"你有事吗?没有,是不是?我看还是这样吧:咱们一块儿去吃饭.我认得一家乡村饭店."
    狄哀纳很想反对,并不是有谁等着他,而是因为要他突然之间决定一件事有点儿为难:他很有规律,什么都得事先有个准备.可是克利斯朵夫说话的口吻简直不容许人家反对,他只得由他摆布.于是两人又谈下去了.
    到了饭店,兴致就差了点儿.他们想着谁作东道的问题,各人都要争面子做主人:一个是因为有钱,一个是因为没有钱.他们嘴上不说,但狄哀纳点菜的时候,竭力装出俨然的口气;克利斯朵夫看破了他的用意,就点些更精致的菜表示抢做主人,还故意显得态度很自然.狄哀纳想再争一下,抢着挑酒,克利斯朵夫狠狠的瞪了他一眼,拣饭店里最贵的一瓶要了来.
    对着那些丰盛的饭菜,他们都觉得胆小了,一时话也没有了:既不敢痛痛快快的吃,举动也变得很僵.他们忽然想到对方是个陌生人,不由得留了神.两人拚命找话来说,总是说不下去.开头半个钟点真是窘到极点.幸而酒饭起了作用,彼此的眼神表示有了信心.尤其是难得这样大吃大喝的克利斯朵夫,话特别的多.他讲他生活的艰难;而奥多也不再拘谨,说他也并不快乐.他娇弱,胆小,常常受同伴的欺侮.他们嘲笑他,因为他看不上他们的举动而恨他,耍弄他.......克利斯朵夫握着拳头,说要是给他看到了,他们一定得吃些苦.......奥多也得不到父母的了解.那种苦闷克利斯朵夫是知道的;他们俩便同病相怜.狱哀纳家里想要他做个商人,接父亲的事.他可是想做诗人,哪怕要象席勒一样逃出本乡,尝遍千辛万苦,还是要做诗人!(而且父亲的财产将来全是他的,也不是个小数目.)他红着脸说已经写过几首关于生活的苦恼的诗,可是不敢念出来,虽然克利斯朵夫再三要求.最后,他终于感动得上气不接下气的吟了二三首.克利斯朵夫认为妙极了.他们互相说出心中的计划:将来,他们要写剧本,写歌曲.他们彼此钦佩.除了克利斯朵夫音乐的名气,他的魄力与举动的大胆也使奥多觉得了不起.克利斯朵夫可佩服奥多和温文尔雅,落落大方,......在这个世界上一切原是相对的,......也佩服他的博学多闻,那是克利斯朵夫完全没有而非常渴望的.
    他们吃了饭昏昏欲睡,把肘子靠在桌上,轮流的讲着,听着,眼神都显得非常温柔.大半个下午过去了,该动身了.奥多作了最后一次努力去抢账单,可是给克利斯朵夫气愤愤的眼睛一瞪,就不敢坚持了.克利斯朵夫只担心一件事,怕身边的钱不够付账;那时他可决不让奥多知道,预备拿出表来.可是还不到这地步;那顿饭只花了他差不多一个月的收入.
    两人重新走下山坡.松林里已经展开傍晚的阴影;树尖还在夕阳中庄严的摆动,发出一片波涛声;遍地是紫色的松针,象地毯似的踏上去没有一点儿声响.他们俩一句话也不说.克利斯朵夫心旌摇摇,有股异样的.甜美的感觉,他很快乐,想说话,紧张到极点.他停了一会,奥多也跟着停下.四下里寂静无声.一群苍蝇在一道阳光中嗡嗡的响.一根枯枝掉在地下.克利斯朵夫抓着奥多的手,声音抖动着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