追忆似水年华(七)-第七部-重现的时光-02
重读叔本华关于音乐的论述"的时候,她态度粗暴地说:"重读这话真算得上是金科玉律了!
啊!不行,我们恰恰就是不该这么做,"从而提醒我们注意这句话.老阿尔邦笑了,他认出了盖尔芒特精神的表现形式之一.希尔贝特比较现代派,她保持不动声色.她尽管是斯万的女儿,却象母鸡孵出来的鸭子,比较超脱,她说:"我觉得这还是有它动人之处.它具有一种令人可喜的敏感."
因为,如果说在这二十年间的那几个阶段中,小集团群按新星的引力大小而解体改组,而且新星本身也必然地会远去,然后又重现,那么在人们的头脑里则进行了凝聚,然后是分裂,然后又是凝聚.如果德.盖尔芒特夫人对我而言曾是好几个人,那么,对德.盖尔芒特夫人.或者对斯万夫人等等而言,某人也可以是几个人合成的,他在德雷福斯案之前的某个阶段可以是一个红人,从发生德雷福斯案起则成了盲信者,或者傻瓜蛋,对他们而言,此案改变了人的价值并另行分派,而自此以后,派别还在分化改组.其中起到强有力的作用和添加它对纯然智力亲合的影响的则是已逝的时间,它使我们忘记了自己的反感,蔑视,甚至导致反感.蔑视的原由.如果我们分析一下小康布尔梅夫人的优雅风姿,我们就会发现她是我们商行的买卖人絮比安的女儿,而使一个买卖人的女儿能引人嘱目的原因是她父亲为夏吕斯先生弄到一些人手.然而,所有这一切加在一起只产生了些许明明灭灭的效果,那些已经遥远的起因,不仅不为许多人所知,就连那些知道的人也已把它们遗忘了,他们更多地看到的是目前的光辉,而不是往日的耻辱,因为人们总是以目前的含义去理解某个姓氏的.这些沙龙的变化,其意义也便在于它们是已逝去年华的一个效果和记忆的一种奇观.
公爵夫人还在犹豫,她怕德.盖尔芒特先生当着她欣赏的巴尔蒂和米斯丹盖的面与她闹上一场,但她肯定有拉谢尔当她的朋友.晚辈后生们便因此断定她徒有虚名,她德.盖尔芒特公爵夫人大概是那种有点象河狸式的人物,从来就没有整个儿地属于上流社会过.确实也有两位贵妇与她争夺某些君主的青睐,她还得费一番力才能把他们请来吃饭.然而,一方面因为他们很少来,他们还认识一些毫无可取之处的人,另一方面出于盖尔芒特家族对老式社交礼仪的迷信(她既讨厌那些颇有教养的人,又坚持要良好的教育),公爵夫人让人写上:"陛下曾谕示德.盖尔芒特公爵夫人曾垂顾......"新阶层的人们对这类用语一无所知,于是更断定德.盖尔芒特夫人地位低下.在德.盖尔芒特夫人看来,同拉谢尔的这种亲密关系正可以说明,我们认为她斥责风雅是故作姿态.假话骗人,其实错怪了她,我们认为她拒绝去德.圣德费尔特夫人家的行为不是顾及才智,而是为了冒充高雅,其实又错怪了她,她觉得侯爵夫人愚蠢,只是因为侯爵夫人还没有达到目的便让人看出她在冒充高雅.然而同拉谢尔的这种亲密关系还能说明,公爵夫人本身实在是才智平庸的人,至迟暮之年,当她厌倦了社交生活的时候,由于对真正实在的才智一无所知和出于那种随心所欲的一点妄想,她不满足于已取得的.希望获得新的成就.这种随心所欲会使有些十分体面的妇人认为以实在令人头疼的方式结束夜晚"是多么地有趣",她们闹恶作剧,半夜三更去叫醒某人,披着晚大衣到那个人床边呆上一段时间,最后都找不出话说了,这才发现时间实在太晚了,才去睡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