追忆似水年华(二)-第二部-在少女们身旁-第二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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追忆似水年华(二)-第二部-在少女们身旁-第二卷


  阿尔贝蒂娜及其女友们,情形均如此.某些日子,她身材纤弱,面色发灰,神态抑郁,紫色的半透明的光线下她的双眸深处,如同大海有时呈现的颜色,她似乎忍受着放逐者之悲哀.另外的时日,她的面孔更加光滑,放着釉彩的表面粘附着欲望,又防止那欲望走得更远.除非我突然从侧面看她,因为她那无光泽的双颊,就象一支白蜡烛,表面上由于半透明而呈现玫瑰色,真叫人想去亲亲那双颊,去触触这为他人所看不见的不同的肤色.还有的时候,幸福使她的双颊沐浴在那样颤动的明亮之中,以致皮肤变成了流体,变得模糊不清,似乎有日光偷偷地闪过,使皮肤呈现出与双眸不同的另一种颜色,而不是另一种质地.有时,完全出你意料,望着她那撒播着棕色小斑点,又只有两处更显蓝色的痕迹飘浮的面孔,似乎为金翅鸟的卵做成.又常常像是用只在两处加工并磨光的乳白色的玛瑙做成.在棕色宝石中,她的双眸闪闪发光,如同一只天蓝色蝴蝶那透明的双翅.肌肉成了明镜,使我们产生比起身体的其它各部分来,更让我们心灵接近的幻想.更常见的情形,是她面色更鲜艳,于是也更生机勃勃.有时在她白皙的脸上,只有鼻子尖是粉红的.她的鼻子很纤巧,好似一头狡猾的小猫的鼻子,你真想跟那小猫玩耍片刻.有时她的双颊是那样光滑,以致目光在那玫瑰色的珐琅质上滑下去,就象在一个小巧玲珑的艺术品小壶那玫瑰色的珐琅上流淌下去一样.她乌黑的秀发构成半开而又多重的壶盖,使这玫瑰色的珐琅显得更加优雅.内在.有时她的双颊达到仙客来花朵那种粉红带紫的程度.有时她充血或发烧,更使人想到她是病态体质,这使我的欲火下降,成为某种更性感的东西,也使她的目光表现出更邪恶.更不健康的东西.这时她的面色呈现某些红得几乎发黑的玫瑰的那种深紫色.
  这样的一个个阿尔贝蒂娜,各不相同,就象一个女舞蹈演员,随着舞台灯光的千变万化,她的色彩.身影和性格不断变化,每次出场都各不相同一样.说不定正因为那个时期我在她身上欣赏到的人物是那样变化多端,后来我也养成了习惯,根据我想到的是哪一个阿尔贝蒂娜,我自己也化成另一个人物:或妒火中烧,或毫不在乎,或追求肉欲,或郁郁寡欢,或怒气发作,不仅仅随着复苏的记忆偶然而至,而且根据我理解同一回忆的不同方式所施加的信念强度去重新创造这些人物.应该反复地谈这个问题,谈这些信念.大部分时候,这些信念在我们不知不觉间填满了我们的心灵,对我们的幸福来说,它比我们看到的某个人本身更为重要,因为我们是通过这些信念来看他的,是这种信念尔贝蒂娜的每一个我起一个不同的名字,更应该给在我面前出现的每一个阿尔贝蒂娜起一个不同的名字.在我眼前出现的阿尔贝蒂娜,从来不是一个模样,正像接踵而至的各不相同的各种大海......为了更方便起见,我简单地叫它大海......,阿尔贝蒂娜是另一个海中仙女,她在大海中轮廓更加清晰地显现出来.更有甚者......以同样方式,而且据说更为有益,在一处叙事中,提到那一天天气如何......我应该一直将天气这名称交给信念,哪一天我看见阿尔贝蒂娜,哪一种信念笼罩着我的心灵,构成这一天的气氛.人的外表,就象各种各样的大海的外表一样,这些都取决于那些肉眼几乎看不见的云团.这些云团以其集中的情形,流动的情形,撒播的情形,逃遁的情形,改变着每样事物的色彩......正像有一天晚上,埃尔斯蒂尔停下脚步与那些少女谈话,而没有将我介绍给她们,他撕破了一片云,这些少女远去的时候,她们的形象在我眼中骤然显得更加美好一般......过了几天,我与她们相识了,那云团又形成了,遮住了她们的光彩,经常横亘在她们与我的双眼之间,这云团是不透明的.温和的,好似维吉尔笔下的琉科忒亚(琉科忒亚是底比斯王卡德库斯的女儿,为航海神,在《奥德赛》中,她救奥德修斯一命,免得他淹死.维吉尔在《埃涅阿斯纪》中提到她,说她专门拯救海上遇难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