追忆似水年华(一)-第一部-在斯万家那边-第一卷-第二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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追忆似水年华(一)-第一部-在斯万家那边-第一卷-第二章


  "要是奥克达夫夫人没有在休息,可以接见神甫先生,他将感到不胜荣幸.神甫先生不想有所打扰.神甫先生就在楼下,是我让他进客厅等候的."
  事实上,神甫先生的访问并不象弗朗索瓦丝所设想的那样,能让我的姨妈感到有多高兴.她每当通报神甫来访,总认为脸上应堆起可掬的笑容才是,殊不知这副欢天喜地的模样同病人的心情并不完全合拍.神甫(是个好人,我一直可惜没有同他多谈,因为他虽不懂艺术,却精通词源学)惯于向参观教堂的贵客提供有关教堂的史料轶事(他甚至想写一本书介绍贡布雷教区的掌故),他总要没完没了地向姨妈作千篇一律的讲解,听得她又烦又累.当他的来访碰巧同欧拉莉赶在一起,我的姨妈干脆觉得他来得不是时候,很不知趣了.姨妈宁可多多利用欧拉莉的情报,却不喜欢同时来一大堆人.但她不敢不接见神甫;她只是向欧拉莉使个眼色,要她别同神甫一起走,等神甫走了之后,再呆一会儿.
  "神甫先生,我听人怎么说来着,说有名画家在你们教堂里支上画架,临摹彩绘玻璃窗.可以说我活了这一大把年纪还从来没有听说过这类稀罕事儿!现在的世道人心都在想些什么!教堂里还有比这更可恶的事吗?"
  "我倒不至于说这事有多可恶,因为圣伊莱尔好些地方值得参观;我的那座破落的大殿好些地方已老得不成样子,整个主教区里就只有我那座教堂没有翻修.天晓得我们的门廊有多脏,有多古老,但毕竟具有一种庄重的品格;至于说到那几块描写爱丝苔尔故事的壁毯,我个人认为不值两三文钱,可是识货的人一眼就看出,它们比森斯教堂的壁毯更有价值.此外,我承认,那几幅壁毯画除了某些细节很有写实风格之外,另一些细节还表现出一种真正的观察力.至于彩绘玻璃窗,那倒不提为好!难道在地面七高八低的教堂里保留那些透不进阳光的窗户,只让我都说不上是什么颜色的反光来弄花人们的眼睛是明智的吗?他们就是不肯换掉高低不平的石板,说是因为那里面埋葬着贡布雷历代神甫和布拉邦特历代君主......盖尔芒特家的爵爷们,也就是今天的盖尔芒特公爵和公爵夫人的直系祖先,因为公爵夫人本来就是盖尔芒特家的小姐,后来嫁给了她的堂兄.(我的外祖母一向不在乎人家的姓氏出身,结果弄得张冠李戴.每当听到德.盖尔芒特公爵夫人的名字,她总以为准是德.维尔巴里西斯夫人的亲戚,引得大家哄堂大笑,于是她引用一封请柬上的话来为自己辩护,说:"我仿佛记得帖子上有盖尔芒特这几个字来着."有一回,我跟大伙儿一起反对她,因为我不能同意她当年的那位同寝室的朋友跟热纳维耶夫.德.布拉邦特公主的后代能有什么血缘矢系.)您再看看鲁森维尔,如今只成了村落,而在古代,那地方因毡帽交易和钟表生意十分兴隆而曾经繁华一时.(我对鲁森维尔这一地名的由来没有把握.我主观地认为它本名鲁维尔,Radulfi villa"红城",同夏多鲁的词源......Castrum Radulfi"红堡"相仿.但这是后话,以后再说.)现在把话说回来,那儿的教堂倒有非常华丽的彩绘玻璃窗,几乎全都是新的.那幅气宇不凡的《路易—菲利浦幸驾贡布雷》,其实应该装在贡布雷教堂的窗户上才更为合适.有人说,那幅巨作赶得上鼎鼎大名的夏尔特尔大教堂的彩绘大窗.就在昨天,我还见到过贝斯比埃大夫的兄弟,他是这方面的行家,他认为那是幅上等精品.我问过那位艺术家,他看来倒很讲礼貌,而且据说作起画来着实得心应手.游刃有余.我问他:"这面玻璃窗明明比别的玻璃窗更暗淡,您又觉得它了不起在哪里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