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爱洛漪丝第三卷-2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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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爱洛漪丝第三卷-20

  第二十封信

  自 于 丽

  您问我是否幸福.这问题令我感动,您提出这问题就该帮我回答:因为我远没有想寻求您说的那种忘却,我承认如果您终止爱我时,我便无法幸福;然而我在一切方面都是幸福的,而我幸福所缺少的只是您的那一份.如果我在上次信里避免谈到德.伏尔玛尔先生,那是为了顾惜您.我太了解您的敏感性,所以怕加深您的痛苦;可是您为我的命运感到忧虑,因此我不得不对您谈谈与我命运攸关的他,我只能以对得起他的方式并像他能适合于他的妻子和真正的朋友的那种方式来向您谈他.

  德.伏尔玛尔先生年龄近五十岁;他那宁静和有规律的生活以及沉着的感情,使他保持着很健康的体格和很有生气的神态,所以看起来还不到四十岁;只有丰富的生活经验和智慧才显得他年纪已不轻.他的外表是高贵和和蔼可亲的,他的态度是直爽和开朗的;他的待人接物是诚实多于殷勤;他话不多而言之成理,但不带做作,也不精确和矜持.他待人一视同仁,他不巴结人也不逃避人,他除了理性以外再没有其他的癖好.

  他天性虽然冷峻,他的心顺着我父亲的意愿,认为我对他很相配,于是生平第一次发生了爱慕之情.他那稳健而持久的爱好在礼仪上调节得非常好,也保持得很平衡,所以在生活情况改变时用不着改变他的态度,而且在不损害夫妇之间庄严的情况下,他在结婚后对我依然保持着他从前的状态.我从来没有看见他快乐过,也没有看见他悲愁过,但他始终是满意的;他对我从来没有谈到他自己,也很少谈到我;他不来找我谈话,但我找他谈话他却不会生气,也不大愿意离开我.他从来不笑;他很严肃,但并不想要我这样;相反地,他宁静的态度仿佛是在叫我快乐;因为我尝到的快乐似乎是他唯一感受到的快乐,所以我常常注意到他在想方设法使我高兴.总而言之,他希望我幸福:他没有对我这样说,但我看得出来;而希望妻子幸福,这岂不是已经得到了幸福?

  就我所能地观察他,我只发现他除了对我的爱之外再没有其他的爱.但这爱是如此平淡和克制,可以说他只是按他所愿意的那样去爱,而且他只愿意按理性所容许的那样去爱.他确确实实是爱多阿尔阁下相信的那种人:我发现他在这方面比我们所有如此自我吹嘘的有情感的人都高超,因为心灵以千百种方式欺骗我们,并只靠总是可疑的原则行事的;可是理性除了善的东西而外没有其他的目的;它的规则总是可靠.清楚.容易指导生活;而且它只有当并非为它作出的无用的思辨中才会陷于迷误.

  德.伏尔玛尔先生最大的兴趣是作观察.他喜欢判断人们的性格和他看见的他们的行为.他以深邃的智慧和最完全的公正态度对之作出评价.假如一个敌人对他使坏,他便就这人的动机和方法进行争论,态度像讨论与他不相干的事情一样平静.我不知道他是怎样听到谈论您的,但他有好几次以很大的尊敬向我说起你的事情,我知道他不会装假.有几次我自以为觉察到在这类谈话里他在观察我;然而这种所谓的注意,可能多半只是受惊的良心的秘密谴责.但无论如何,我对此尽我的责任:恐惧和羞耻没有引起我作不公正的保留,我在他面前对您作了公正的评价,正像我在您面前对他也作公正的评价一样.

  我忘了告诉您关于我们的收入和它们的管理情况.德.伏尔玛尔先生财产的残余部分加上我父亲那只剩下养老金的财产一起,构成了一笔适中而有限的产业,他把这产业作了安排,在家里保持着并非不舒服也非空头奢侈的排场,却又是充裕的.真正舒适的生活(没有比奢华和吝啬的结合更为普遍的结合了.为了给人以好的印象,人们可以不顾本性,不顾真正的快乐,甚至可以不顾需要.有的人牺牲厨房来装饰他的宫殿;另有人喜欢精致的餐具甚于喜欢酒食;另有人用心做一顿有气派的晚餐,不怕以后整年饿得要死.当我看见精美餐具时,我准备人家会给我喝坏的酒.在乡村人家,我有多少次在呼吸清晨的新鲜空气时,美丽的花园景色在诱惑着我!于是赶快起身,在花园中漫步,胃口大开,但想进早餐:可是待役出门了,或者没有食品,或者太太没有吩咐下来,或者叫你等得厌烦.有几次向你发出邀请,要很好地招待你,就是要叫你无法接受.那就得饿肚子直到下午三点钟,或者用郁金香充饥.我记得有一次在一处很美丽的花园里散步,据说女工人非常喜欢咖啡,但从来不喝它,因为一杯咖啡共要花四个铜板;可是她却慷慨地给她园丁一千块钱.我想我宁愿有修剪得较差的林间小径而能够常常喝到咖啡.......卢梭原注),并帮助他的贫困的街坊.他在他家里规定的秩序,是支配他心灵的秩序的影子,在小小的家庭里也仿佛反映出世上政府所建立的秩序.这里既看不见那种只能使人感到窒碍而得不到好处.并且只有制定者忍受得了的硬性的规章,也看不见那种由于过多要求而丧失一切实用价值的不适当的混乱.这里到处可以觉察到主人的手,可是始终看不到它:他一开始就把一切都安排得十分妥善,所以现在全都自然而然地运行,使人既感到井井有条,同时又很自由.

  我亲爱的朋友,这便是我同德.伏尔玛尔共同生活以来就我认识到的他的性格的简略而真实的看法.我最初看见他时是这样,现在我看来他依然毫无改变;我希望我已经对他看得很清楚,再也不会有什么新发现,因为我认为他如果变成另一种样子时,一定会受到损失.

  根据上面的描绘,您总可以自己来回答您提的问题了,有了如此多的幸福的理由而仍不相信我幸福,那必然是很鄙视我的(看来她还没有暴露后来如此强烈地折磨她的那要命的秘密,或者她那时不愿把这秘密透露给她的朋友.......卢梭原注).为了形成一个幸福的婚姻必须有爱情,这种思想曾骗了我好久,而且也许至今还在欺骗您.我的朋友,这是个错误:正直.德行.一定的仪表举止.性格和脾气,加上属于次要条件的社会地位和年龄,......这些在夫妇之间已经足够;这毫不妨碍形成一种体贴和亲切的结合,它虽不一定有爱情,但并不因此而显得欠甜蜜和欠持久.伴随爱情而来的是嫉妒或失落的无穷的忧虑,这对于作为快乐与和睦状态的婚姻是不适宜的.结婚不是单单为了两口子彼此的相思,也是为了共同履行社会生活的义务,认真地管理家务,好好地教育自己的孩子.情人们心目中始终只有他们自己,不断地只考虑他们自己,他们唯一想做的事是互相恋爱.对于有那么多事情要完成的夫妇说来,这是不够的.在一切情感中,再没有像爱情那样强烈地使我们迷惑的:它那激烈的力量被看成是它的恒久性的征兆;心灵受着如此甘美的情感的重担,可以说使它伸向未来,只要这种爱情继续下去,人们便认为它决不会完结.但是相反地,这情焰也在消蚀着它;它跟青春在一起消逝,跟美貌在一起憔悴,在年华的阴森森的吹拂下消失;从世界存在那时起,人们从没有见过两个白发苍苍的情人相互哀思过.因此可以认为大家迟早将停止眷恋;于是原来供奉的偶像便遭到破坏,彼此看到了原形.大家惊奇地寻觅所爱的对象;却再也找不到,于是彼此对所留下的印象感到懊恼,想象因而常常使它变得比原来的那个更丑,显得过去太美化了它.拉.劳什孚谷(拉.劳什孚谷(La Rochefoucauld,Francois,duc de,1613—1680):法国伦理学家.作家.此引文见他的《道德沉思录》(Réflexions morales)......译注)说:"当人们不再相爱时,他们中很少有人会因曾经相爱过而不感到羞惭的."(如果于丽在其他情况下阅读和引证拉.劳什孚谷,我将十分惊奇:善良的人不会欣赏他的阴沉的书的.......卢梭原注)那么应该怎样提心吊胆,不要让厌倦在太热烈的感情之后接踵而来;不要让暮年时感情不仅趋于冷淡,更进而感到憎恶;而且最后彼此之间因腻烦而让本来十分亲密的情人变成相互怨恨的夫妇.亲爱的朋友,我始终认为您非常可爱,太可爱了,我才丧失了我的纯洁和安宁,但我始终只把您看作情人:要是不再这样时,我不知道您会变成什么?熄灭了的爱情还会给您留下德行,我承认这一点;但这是否因此就足以使心灵在紧密的结合中感到幸福?而多少个有德行的男人都不失为令人厌憎的丈夫!这一切议论您也同样可以应用于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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