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望朝和吴瑞坤坐到了马车上。马凤玖的女儿马潇湘见这边热闹,也离开娘来到这辆车上。马潇湘比张望朝和吴瑞坤小几岁,都是年轻人,一路上有说有笑的。马潇湘问二人读过书没有,张望朝说只跟祖父学了几个字,吴瑞坤说,他读了几年私塾,父亲抽大烟抽光了田产,要不然,他还得读上个三年五载呢!
马潇湘道:“既然你们都读过书,那潇湘就考考你们。”
马凤玖见女儿认真的样子便没阻拦,当时,他手中正持着一把绘有梅花的白扇,于是,马潇湘就指扇为题:“白扇画梅,日日迎风花不动。”吴瑞坤抓了半天脑袋答不上来,张望朝立即对道:“青鞋绣菊,朝朝踢露蕊难开。”
马潇湘点了点头,又指路边的一丛铃儿草:“风吹不动铃儿草,”张望朝又随口应道:“雨打无声鼓子花。”
马凤玖挑起大指赞了一个,张望朝红着脸儿说:“东家高抬俺了,瑞坤是没对,他若对了,准比俺好。”
马潇湘笑道:“望朝哥,你谦虚什么呀,好就是好嘛!”
马凤玖道:“望朝,好好干,俺那个小作坊容不下你,将来你要发迹了,可别忘了俺们呀!”
张望朝正要说话,却发现吴瑞坤将脸扭到了别处。
当了马凤玖的烧锅里的伙计后,吴瑞坤心里越来越别扭。马家父女对张望朝好得简直没法说,特别是马潇湘,没事就往张望朝的身边跑,一会儿给张望朝擦汗,一会儿又给张望朝送开水,那个热乎劲让所有的伙计看了都眼热。吴瑞坤嫉妒得不行,暗想,俺不缺鼻子不少眼的,凭什么马潇湘非跟张望朝好?俺一定要让马潇湘钟情于俺。东家就这么一个宝贝闺女,将她弄到手,就等于拥有了马家烧锅呀!
可怎样让马潇湘改变主意跟他好又做得神鬼不知呢?吴瑞坤绞尽了脑汁。差不多两年过去了,也没有找到排挤张望朝的机会。
二
马太太信佛,只要到了佛菩萨的圣诞,就带潇湘去三十里外的老爷庙进香,有时也请主持僧道悦来家讲经说法。
这天,又到了观音菩萨的圣诞,马太太备下一担香油和一百斤黄豆给庙上送去。同去的还有张望朝和吴瑞坤。因为天气好,路两边桃红柳绿,吴瑞坤坐在车檐上和马潇湘说个不停;张望朝则闷头不语,望着远处的风景发呆。来关东两年了,到现在也没打听到爹的消息。昨天晚上,他梦见一个人血淋淋地站在他面前。虽然他没见过爹的样子,可他坚信这个人就是从未见过的爹。难道,爹已经离开了人世?
“望朝哥,你怎么不说话呢?”马潇湘笑问。
“没什么。”张望朝道。
吴瑞坤道:“小姐,俺知道张大哥在想什么。”
“瑞坤哥,那你说说,望朝哥在寻思啥?”马潇湘看着吴瑞坤。
“张大哥呀,他在想着做梦娶媳妇呢!”吴瑞坤做了个鬼脸儿。
“从你嘴儿里就吐不出象牙来。”张望朝抬起头,恰恰和马潇湘的目光相对,红着脸儿看着别处去了。
到了老爷庙,主持僧道悦将主仆让到禅堂。谈兴正浓之时,小沙弥进来禀报道:“方丈,不好了,今天刚来的那位挂单的觉尘正在偏殿罗汉像下喝酒吃肉哩!”道悦起身道:“夫人稍候,待俺去偏殿看看。”
张望朝和吴瑞坤好奇,也跟着道悦去看究竟。来至偏殿,果见偏殿罗汉像下,那被称为觉尘的和尚正一手拿着酒葫芦贪婪地吸着,一只手里拿着半只香喷喷的烤鸡。殿内散发着一股诱人的香味和酒气。
觉尘见道悦走进来,忙起身将酒和鸡举到道悦面前:“道悦师父,这酒正醇,肉正香,您也同俺一起吃些?”道悦双手合十道:“阿弥陀佛,佛门净地岂容污秽?本寺庙小,还请你另觅别处存身吧!”觉尘将酒肉揣在怀里,双手合十回礼道:“大师,酒肉穿肠过,佛祖心中留。既然大师不容俺,那俺就再寻他处。”
马家烧锅(2)
觉尘说着走出了山门。张望朝仔细打量他,只见他衣衫褴褛,枯枝般的手里拿着把破蒲扇,脚上趿着一双露着脚趾头的僧鞋,使他一下想起戏文上唱的济癫和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