①杖佐梅拉尔(DuSommerard,1779—1842),法国考古学家,其邸宅及其所收藏的文物于1843年由国家购买,改为克吕尼博物馆。——译者注
说到这里,保尔·阿斯纳显然有些张皇失措,不能继续滔滔不绝、天真烂漫地表达自己的思想了。他竭力寻找借口,但没有讲出任何站得住脚的理由,以说明自己为什么犹豫起来。他拿出他妹妹路易松的信给我看,信里谈到他们的姨妈昂里埃特最近的情况。那位好心的姨妈残废了,完全需要两个外甥女供奉了,两个姑娘白天外出干活来养活她。医生已宣判昂里埃特姨妈的死刑,断言她活不了三、四个月了。
“一旦姨妈归了天,”保尔·阿斯纳说,“我两个妹妹怎么办呢?让她们在那座小城里孤零零地呆下去吗?那里除了昂里埃特姨妈,她们举目无亲。两个无依无靠而又花容月貌的姑娘,流落在那座异乡的小城里,什么危险都可能发生呀!再说,我父亲不会忍心让她们呆在那里。作父亲的职责会使他不忍心的。那么,我两个妹妹的命运就惨了:她们不仅会遭受后妈的虐待,而且可能被她带坏,因为后妈不止是个心肠歹毒的女人。因此,我没有别的办法,要么去那座小城里当苦力,厮守着两个妹妹,永远不离开她们;要么把她们接到巴黎来,供养她们,直到她们能够自食其力为止。”
“你这些想法是正确的,也很周到。”我对阿斯纳说,“不过,既然你说你两个妹妹又健壮又勤劳,她们不会拖累你很久的。因此,我看不出来,你为什么一定要谋求到一个能带来那么高的固定收入的工作,只要能够弄到足够的钱,向她们提供来巴黎的旅费,然后在开始阶段帮助她们维持生活,不就行了吗?这并不大困难,你有一些朋友,会解囊相助的,我自己也……”
“谢谢,先生。”阿斯纳打断我的话,“但是,我不愿意接受,因为我知道,一旦借了钱,就不知道何时能还清。我欠别人的情分已经太多了,这年头,大家都不宽裕,我心里是有数的。我自己可以勒紧裤腰带熬下去,为什么要给别人增加困难呢?我热爱绘画,但不得不抛弃它,命该如此。为了使我继续从事绘画,你今天为我作出牺牲,但明天如果碰到比我更时舛命蹇的人,你可能就无力救助了。说到底,一个人只要能够本分地生活,当艺术家还是当苦力,有什么关系呢?对自己不应该过分珍爱。据说,有不少伟大的艺术家时时怨天尤人呢,因此必须有乐天知命的穷工匠才行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