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湾上,喧哗嘈杂的一天就要开始了。
4
暴风雨肆虐了一夜。
清晨,海柱按时醒来。窗外却灰蒙蒙一片。他看看表,5点15分,赶忙爬起来,跑到屋外那块礁石上。
天空上浓云翻滚,往日碧蓝的大海变得黄浊浊的。陆地罩在烟雾里,没了踪影。海柱有些担心:那只白鸽子会准时飞来吗?
稍稍迟了一点,那只白鸽子终于出现了。开始是一个逗点儿,逐渐变清晰。若不是海柱,别人也许会以为它是一缕云丝呢。飞到岛的上空,白鸽子似乎过于疲惫,只盘旋一圈,就一头向那琉璃瓦的屋脊栽去。
海柱心头一紧:它受伤了,还是被暴雨淋病了?他刚要去看个究竟,妈在屋里又喊:“柱儿,快,雨来了!”
可不是么,分币大的雨点儿已噼哩叭啦地砸下来。海柱跑进家门时,已成落汤鸡了。
换了衣服,呆坐窗前,望着雨雾遮蔽的海滩,海柱想不出那只白鸽子怎么样了。
因为风雨,轮船停开了,没有人上岛来游玩。小饭馆难得的清静,海柱关在屋里,先写了两个小时作业,然后便开始给佟欣欣写回信。他首先告诉佟欣欣:“有一只白鸽子,准时从陆地飞来,我不知它来干什么。”停了停,又写道:“我们要是有只信鸽该多好啊,让它往来于咱们之间,那样我们每天都能对话。”写到这儿,他被自己美好的想象逗笑了,露出两排小白牙来。
中午时分,天晴透了。被雨水洗过的海岛,绿得新鲜湿润,海滩也变得干干净净。海柱出了门,他惦记着那只白鸽子,便向疗养院走去,顺便给佟欣欣寄信。
海柱离老远就看见疗养院门前站着好多人。他跑过去一看,有个戴眼镜的男人手上托着一只白鸽子,喃喃地自语着:“死了,它死了……”
海柱忽然觉得嗓子眼发咸。
“不就是一只鸽子吗?有什么可伤心的!”有人在一旁劝说。
“它不是一只普通的鸽子,是一只信鸽。”那男人说着,离开了众人,捧着鸽子,一步一步向海湾走去。人们跟着走,但终于有人觉得没啥意思,便收住脚步。快到海滩的时候,男人的身后只剩下一个人——忘了邮信的海柱。
那男人双手捧着鸽子,像捧着一朵白色的莲花。到了海滩,他蹲下身,轻轻放下鸽子,用手挖了个坑,把白鸽子小小的躯体放进坑里,鸽子的头朝着大陆的方向。
他刚要掩埋,海柱连忙阻止道:“别,让我摸摸它好吗?”
“噢。”男人愣了一下,抬头望着海柱。
“我认识这只鸽子,它每天都按时飞来。”海柱说。男人像遇见知己一般,眼睛一亮,问:“你真的认识它?”
“我每天都站在那块礁石上看它。”海柱说。
“摸吧,摸。”男人说。
海柱的手有些抖,蹲下身子,手轻轻地碰到鸽子柔软的羽毛上。鸽子一动不动,像是睡着了。
“它是只守信用的鸽子。”海柱说。
“是啊。”那男人说,后里充满了哀伤,“我女儿患病住在医院里我每天忙于写书稿,没时间陪她。她每天准时放飞这只鸽子,我们就是靠这只鸽子互相说话。”
海柱望着那张戴眼镜的面孔,仿佛看到了父亲的影子。
“鸽子,今天你不该飞来!”男人叹息着说,“今天我女儿动手术,它是来给我报信的,女儿让我放心。可谁知它会在海上碰到暴风雨呢?”男人跪下来,开始轻轻掩埋那只白鸽子。海柱也动起手来。一会儿,海滩上就出现了一个小小的坟包。
“安息吧,鸽子。”男人站起来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