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找死是不是……”接到老章电话的那一刻,孙黎是恼羞成怒,等见到老章的那一刻,他却不敢吱声了。
老章就这么站在他的房门前,还穿着那天的蓝色粗布褂子,只是本来布满皱纹的脸上,那淡青色的嘴唇与深深陷入眼眶的眼睛,带着与那天完全不同的神情在盯着孙黎。
孙黎还是第一次看见一个人两个星期内瘦下这么多来。总不会就因为那三只杯子,愁苦成这样吧。不过他还是希望这是因愁苦所造成的,起码,在他看见老章缩在袖子里的手之后。暗红色的液体,正顺着老章那只血肉模糊的拳头形状的手上滴到他的鞋子上。
“杯子,杯子。快,快,给我杯子。”老章把嘴凑近孙黎那满带酒气的脸。尽管有慢性鼻炎,但是孙黎还是闻到一股不是属于自己的味道,一股更甚于自己那混杂着食物残渣与酒的呕吐物的味道扑面而来。
“有病啊!你个死老头。”孙黎尝试推开站在自己面前的老章,却发现接触到一种不似于人体的软,仿佛推在了夏天放久了的烂水果上。而老章就是这么站在面前,自己却一点办法也没有。那名女子也因为害怕,紧紧地搂住了孙黎的手。
“开门。”孙黎终于发现,为何老章说话的声音总是显得那么奇怪。因为老章说话基本没张开嘴,哪怕有,也不过是细细的一条缝隙罢了。透过缝隙,总觉得有什么在向外窥探。
尽管觉得事情诡异,但是孙黎认为自己毕竞也是见过世面的人,还不至于怕到完全不能动弹或是任人摆布的地步。他房子门后的第一张小桌子上,有一把锋利的美工小刀,包装赝品时留下的。他盘算着踏进房门的第一步,应该如何才能快速拿到那把美工小刀。
踏进房门的第一步,孙黎便把搂着自己手的女子狠狠地向老章身上推去,借着那些许的反作用力,向美工刀冲去。拿到小刀的瞬间,他便回头一划。也正是这一划,正好割破了老章的喉咙。
老实说,略带腥甜的液体流出自己喉咙的一刻,老章除了觉得一阵狂怒之外,并没有什么别的感觉,连痛也没有。他把孙黎推到自己面前的女子用力往地上一摔,只听见几声骨头碎裂的声音和有异于常人的惨叫声。但是他的目标远非这被摔破脑袋满脸是血的女子,他的眼睛死死盯着孙黎,这个割破他喉咙的无耻文物贩子,如果不是他,自己也不会落得这样的下场。老章按倒孙黎,一拳接一拳往他身上不同的地方招呼过去。他觉得孙黎的脑袋就好像当年在瓜田里打碎的一只西瓜,简直比西瓜更脆。
孙黎之所以惊讶,是因为他从来没见过别人割开的喉咙里能流出浓绿色液体,这绿色的液体仿佛在这没开灯的幽暗里发着点点荧光。而且还是汩汩流出,就好像自己小时候玩弄过的毛虫一般。自然,他也没见过能有这么大力气的五十多岁的大爷。
“疯……了。疯,疯,疯……了。”孙黎已经没有任何力气反抗,只觉得酒精也随着血在慢慢地流出自己的身体。
“疯的是你。该死的也是你。”老章忽然停下那高举的拳头,看着孙黎那已经变形的脸说,“那根本不是茶具:你是知道的吧。”
“我,我……我什么也,也不知道。”孙黎的手,还在地上摸索着,“况且,要买古董的人,是你吧。”
“那也不代表,你能把祭器卖给我!”老章一把抓住了孙黎地上的右手,好像折断树枝一般清脆地把每根手指从中间扭断,“你给我看清楚了。”
孙黎的惊叫不知道是源于手指处的疼痛,还是因为看见老章嘴里物体后的恐惧。
“他们说,我很快也要去陪他们了。”老章一边自言自语,一边继续着方才的敲打动作。
孙黎觉得眼前最后的光线被黑与红遮蔽的那一刻,自己好像听见老章在说话,自言自语式的。不过他也感觉自己的腹部被打开了,什么长长的东西正被扯出。疼痛这类感觉,大概都有一个上限,到达之后便不再怎么变化。老章在黑暗中忽而抬头,忽而低头,发出啧啧的声音。不过孙黎仅余的点点听力与意识不够让他分辨。于是他又听见老章自言自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