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迟疑片刻,终于进了镇公所。没想门口站岗的保丁认出了他,使向他说了前天晚上发生的事情。金杰大吃一惊,忙问何翠翠的下落。那保丁说,何翠翠当夜失踪,至今,不闻音信。
金杰怔然如痴,好一时才恢复思绪。他万没想到会发生这等事。他沉思片刻,决定先住下再说。那保丁要张罗着为他安排下榻,他婉言谢绝了,告别那保丁,转身拐回街里,寻了个僻静的店铺住了下来。
这金杰原来是个乡下娃儿,由于父母死得早,他自幼流落街头,与小叫花子们混在一起,靠偷靠乞维持性命。长大之后,经他娘舅说合,让他进入了周口一家珠宝店当了相公。由于他聪明好学,几年后便认了不少字并学会了一手识别珠宝古器的本领,颇受店老板的赏识。马团长在周口驻防时,常去珠宝店转悠,一来二去,与店老板成了莫逆之交。马团长虽然爱珍奇,但毕竟是一介武夫,眼力不济,因而极想找一名行家在身边。他看中了年轻的金杰,便想让他随军。起初老板不舍,说是要招金杰为养老女婿,后来经不住马团长缠磨,便答应了。马团长讲义气,也不亏待金杰,一换军装便让他当了随身副官。
金杰名为团部副官,由于不懂军务,除了帮助马团长识别珠宝和讲些古物鉴别的知识外,平常并无多少事。那时候何翠翠也刚被马团长纳为七姨太不久。两个人来往亲密,成了知音。金杰人长得帅气,换了军装,穿上了马靴之后,更显英俊威武。马团长一脸杂毛,又比何翠翠大了三十多岁,比起金杰来,那可真是天上地下。因而何翠翠极喜欢金杰,不久二人便产生了爱慕之情。金杰是团长的随身副官,出入也方便,一会儿何翠翠要跟金杰学打枪,一会儿又让他教她识别珠宝。有一天马团长去旅部开会,二人终于勾搭成奸。那时候,何翠翠曾几次想携带马团长的珠宝与金杰一同私奔,但金杰不同意。他心细有远见,规劝何翠翠不必着急,要等待时机。颍河镇一战,团长身亡。二人表面悲伤,但内心窃喜。没想这时候,出现那只玉镯。
那天下午,当孙老贯将玉镯戴向马团长的手脖儿时,金杰看得非常清楚,并以他敏锐的眼光看出那是一只价值连城的真品。当时他既为孙老贯惋惜又为自己庆幸,当然也极佩服孙老贯的大仁大义。孙老贯吊孝走了之后,他暗自安排何翠翠捋下那宝镯。第二天,部队出发时,他佯装安慰七太太,偷偷取走了一个包儿,然后又与何翠翠商定了日后计划,方随部队出发。没想到周口打开那包儿一看,内里包的竟是一只赝品。他十分气恼,怀疑是何翠翠有了外心。因而他迫不及待地来颍河镇找何翠翠问究竟,谁知非但没见到那玉镯真品,竟连何翠翠也神秘地失踪了。
会飞的玉镯(9)
是不是何翠翠真的另有所爱,借着他订的计划二人逃之天天了?可能不会,因为她在此地没有熟人。难道是那真品被盗时,那盗贼见翠翠姿色非凡连人带宝一下虏走了?若是那样,自己岂不是吃了个哑巴亏?丢失了何翠翠倒无所谓,他压根儿只是利用她。他想的是珠宝店里的那位千金,只有和她结合了他才能打入上层社会。他要用玉镯发家然后明媒正娶,夺回那珠宝店。而眼下,自己发家的资本却不翼而飞,岂不成了黄粱一梦?想到问题的严重性,他禁不住打了个冷战。
天渐渐黑了下来,打烊的店门声不时传来,店小二已经为他掌了灯。他到附近胡乱吃了一点儿东西,又急急回卧室想办法。昏暗灯光下,他烦躁地抽着烟,心神不定地又掏出那只赝品看了看。他真想摔了它,但又怕万一寻到何翠翠自己反倒没了证据。他长叹一口气,又把那赝品放进包里,正欲休息,突然听得有人敲门。他不知是何人来打扰,心中不免一阵惊慌。为防别人认出自己来,他特意换了商人的行头。这敲门人认出自己了吗?他找我有何贵干?而且是在这夜深人静之时?他思忖着猜测着,最终还是开了房门。
门口站着一位五十多岁的瘦老头,人虽精瘦,但双目有神。金杰一看不认得,眼神里便透出疑惑和警惕。那老头儿像是不在乎这些,一步跨进门里,先是“嘿嘿”一笑,然后才自报家门说:“金副官,我叫袁鳖儿,家住镇东头的炮拱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