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愣愣地望着她,脑海里回想着妻子脸上几乎恒定的古怪而漠然的神情,突然觉得冷玉说得一针见血。这么多年了,他其实对妻子一无所知,对妻子的内心生活一无所知。
你有过别的女人吧?她的目光里有着更深的探究。
他迟疑起来,他有过。如果他的生活中没有别的女人出现,他或许早就不堪忍受现在的生活。他有过两个情人,不,准确地说是三个,但交往的时间都很短。
是的,有过,但最终都是过客。他叹息了一声。
她摸了摸他的脸。
我不想你成为过客。他望着她。
生活其实很复杂,我只是你的情人。她小心翼翼地说。
你以前有过情人吗?他问。
你是第一个,估计也是最后一个。她脸上的表情显得异常严肃。
像是作为回报,她也说起了自己的婚姻。她的丈夫叫黎明。对这个名字,宋平并不陌生。这倒不是因为这个名字和香港一位演员重名,而是本市一位房地产开发商也叫这个名字。若干年前,他是本市媒体的宠儿,但这些年却一下子销声匿迹,就像从空气中蒸发了一样。
是那个曾经很有名的房地产开发商吗?他有些惊奇地问。
是的,是他。那时他事业做得很成功,可谓功成名就,我就是那时嫁给了他。我承认我嫁给他有虚荣的成分。她坦诚地说。
但他突然对生意丧失了兴趣,不光是金钱,他还对名誉、地位、社会的认同感统统丧失了兴趣。他把公司转让给了别人,开始无所事事,他好像只想过无所事事的生活。从那时起,他的生活完全变了,变成了另外一个可怕而陌生的人。
怎么会这样?宋平惊讶了。
他脑子里装满了各种古怪的念头与想法。他总是在保姆把晚餐端上来的时候改变初衷,说他突然不想吃这些饭了。他还问我,要是现在有一盘素炒蚕豆是不是更好。说着就立马让保姆把菜撤掉,他要吃素炒蚕豆。就算家里没有蚕豆,他也不妥协,让保姆去买。等到保姆把蚕豆端上桌,已经两个小时过去了,我已没有任何胃口,他却吃得津津有味。我的胃口就是这样活生生地坏掉了。再比如说吧,过去我们做爱是在床上。自从他变了之后,我们一次也没有在床上做过爱,我们在卫生间里、楼梯上,甚至在保姆的房外,有时还有家门口的那个小花园……而在公开场合,我们则装成陌生人。他过来和我调情,说一些轻佻的话,我骂他,让周围的人惊奇,而他却洋洋得意,我骂得更加歇斯底里,他就开始哈哈大笑,周围的人都傻了。我不知道他这样做有什么意义,就一直骂他,从外面骂到家里,他确实欠骂。他坐在沙发上安静下来,而我的脑子一片恍惚,差不多要疯掉了……
一场游戏(5)
她喋喋不休,满脸的愤怒与厌恶。她继续说她丈夫在生活中的种种让人匪夷所思的行为,他在惊讶中,对她充满了怜惜与同情。但慢慢地,他却被她丈夫身上的一种东西打动了,这已不是有趣那么简单。他突然对她丈夫充满了深深的好奇。
现在好了,我们之间终于彻底恢复了平静,或者说,漠然。她叹了口气说。当然,我一直在迁就他,但我现在不想迁就他了,我真的受够了,不想和他玩了,一切就像一场游戏。
那你丈夫愿意吗?他问。
他说过我随时可以退出,只要我愿意。我退出了,一切就这么简单。如果他还算有优点的话,那么就是他不会强迫别人,也尊重我的选择。是的,他尊重我,用他的话说,他对我的拯救结束了。她哈哈大笑起来。
我倒觉得你丈夫是个很有意思的人。
她愣了,望着他,好像他是一个怪物。她有些鄙夷地笑了,说,如果你对他感兴趣,我可以介绍你们认识。
他望着她不说话。
五
宋平刚到办公室,吕丽的电话就打过来了,说有个重要会议,上面通知务必参加。宋平当时第一个反应是人事上可能有变动,但细想想又不太可能,郑处还没正式退休。